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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会怎么样?你就不会对她下手?”
  赵斐闭了闭眼睛,方才道:“如果我一开始就知道陆湘就是景兰,我会尝试着克制对她的感情。”
  是的,如果在他爱上陆湘之前,就知道她是赵谟爱的女人,他会试着克制,能否克制住,他不知道。
  但至少,他会为了赵谟而去试着克制。
  “你放屁!”赵谟道,“曾经我也以为是我先知道陆湘就是景兰的,直到我找到了铁证。”
  “什么铁证?”
  “我认识她的那一天,你在长禧宫帮我画画像,这你不会否认吧?”
  “是。”
  “你给我画了一幅,我拿走了,可是在我走之后,你又画了一幅,你的侍卫拿着你后面画这一幅到悦宾楼前面埋伏,抢在我和天意之前发现了她然后把她带走!你不会否认吧?”
  “是。”
  “呵!去年你到扬州之后,我每天都派人仔细打扫长禧宫等着你回来,可我没想到,竟然在长禧宫找到了你后面画那一幅画像?心上人的画像,你舍不得撕是不是?”
  赵斐的目光毫不避讳地看着赵谟。
  有许多事,他不想说,有许多他选择了隐瞒。
  但此刻他忽然发现,如果他再隐瞒下去,恐怕会永远的失去赵谟。
  “你说的都是事实,但只是事实的一部分。你找我画像的那天晚上,我的确猜出了陆湘和景兰之间有关联,所以有了后面的一幅画像,侍卫们按图索骥找到了她,我便把她带到了西山行宫,想揭穿她的身份,可那时候的我想岔了,我以为是敬事房的陆湘假扮成了景兰,景兰的真实身份是位老宫女,可我没想到景兰是她的真容,从那天起,我便以为陆湘是陆湘,景兰是景兰。”
  赵谟沉默了。
  “我是到了扬州,才知道景兰和陆湘是同一个人。”
  赵谟听得出,赵斐没有说谎。
  赵斐离京前的那一晚,以赵斐的心机之深沉,若是知道陆湘就是景兰,绝对不会坦白自己喜欢陆湘,他会继续装傻,直到生米煮成熟饭。
  “那父皇呢?你瞒着我和母后,到底有什么秘密?”
  “如今时过境迁,父皇驾崩,我已决定永不提及此事。”
  “永不提及?”赵谟望着赵斐,越发暴躁,“你差点死在长禧宫的事,你也不想提及吗?”
  赵斐眸光一敛:“你知道?”
  赵谟几乎是咬牙切齿道:“父皇把北苑围得水泄不通,我几番派出暗卫前去打探都是有去无回,母后去养心殿跪求父皇,还被父皇禁足,这些你都不知道。母后在宫中多年,到底埋了些线,从每日去北苑送饭的宫人那里得知你快死了。我们都不肯相信,可自从你去扬州,所有的事情都古怪得要命。我跟舅舅商议,初四那天派两路人马去北苑把你劫出来,可没想到初三那天,寿皇殿塌了,紧跟着你也消失了。”
  定国公并没有对赵斐提过此事,但依舅舅对赵斐的爱护之心,他消失那么久,舅舅必然会想办法。
  想到这里,赵斐忽然释然一笑。
  赵谟本来满心分明,忽然瞥见他的笑,顿时被那笑灼伤。
  他一直知道,赵斐天人之姿,宫里宫外无数美人贵女为之倾倒,但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他的笑灼伤。
  他并不想这样,他应该恨赵斐,报复赵斐,不叫他称心如意。
  “你笑什么?”赵谟努力让自己保持着愤怒。
  “你还是愿意拿我当哥哥的,对吗?”赵斐问。
  还是愿意拿他当哥哥吗?
  赵谟死死盯着他:“我从来没有不拿你当哥哥,是你,从来都不拿我当弟弟。”
  赵斐没有回应他的话,仰起头,看向天边,深深吐了一口气。
  “九弟,你还记得那年父皇带我们去冬猎吗?”
  冬猎?
  “你是说你落水那一年?”
  “嗯。”
  “说这些陈年旧事做什么?”赵谟不耐烦道。
  赵斐不理会他,像是在叙旧一般,缓缓道:“我落水那天,父皇带着人在猎场打了好几匹野狼,高兴得很,夜里饮得大醉。我们几个小不点也想打自己的猎物到父皇跟前邀功,趁着夜深人静时,我们几兄弟偷偷溜出营地,那时候我们都不会骑马,想去山里只能穿过冰湖。”
  赵谟亦随着他的话陷入了回忆:“我记得那天的月亮很圆,冰湖的湖面很滑。别的事我记不清了。”
  那个时候赵谟只有四岁,对这件事的印象只剩下赵斐落水这一桩。
  “当时五哥也在,但我那会儿已经被母后收养,出尽风头,兄弟们在一起的时候都因为母后的原因以我马首是瞻。所以那晚我是走在最前头的。那会儿你还小,抱着你自己木剑追出来,可你根本跟不上我们的脚步,只能在后头跑,一不小心就滑倒了。”
  “我滑倒了?”
  “我听到了你的哭声,回过头,便看到你在冰面上打滚儿。那时的你个子很矮也很胖,穿着厚厚的皮袄活像一个雪球,就那么在冰面上朝我滚过来。我想拦住你,可我根本没有那个力气,直接就被你撞倒在冰上。”
  “然后呢?”赵谟对这些事一点印象都没有,但他直觉后面发生了很重要的事。
  “然后我被你撞出了老远,滑进了冰窟窿里。”
  “不会的。”赵谟本能地喊道。
  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还赵斐掉进冰窟的?不可能。
  可他知道,赵斐从小就是神通,看书只消看一遍就能记住,他不会记错!
  “如果是我害了你,你为什么还让母后容留我在坤宁宫?你难道一点也不恨我毁了你一辈子吗?”赵谟几乎声嘶力竭。
  母后爱极了赵斐,尤其是他们小时候,母后跟舅舅一样,爱极了赵斐。
  如果当时赵斐说是自己害他掉进冰窟,赵谟丝毫不怀疑,母后会亲手杀了自己。
  “留你在坤宁宫是母后的决定。她在我的病榻边说,我落进冰窟之后,五哥、七弟、八弟都吓傻了,只会笨拙地趴在冰窟边上喊我。可他们都是小孩子,无法能从冰窟里救人。只有你跑回了营地,搬来了救兵,捡回了我一条命。”
  是这样吗?
  对冰湖上的事,赵谟一点记忆都没有。但是他知道赵斐不是瞎编的。
  他很清楚地记得,五岁的时候,他跟八哥一块儿被奶嬷嬷带进坤宁宫,母后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便说把自己留下。
  母后那样慎重精明的人,要再收养一位皇子,绝不可能那样草率。
  唯一的解释,便如赵斐所说,母后认为他救了赵斐一命,所以母后毫不犹豫地收养了他,要他做赵斐未完成的事。
  赵谟想说些什么,可他发现自己喉咙里像是卡着什么东西,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你想算账,可你我兄弟之间早已是一笔糊涂账,你欠我的,我欠你的,早就分不清楚了。”
  赵谟抬眼望向赵斐,发觉他的眼睛比平时亮上许多,眼角似乎有水光,而他自己的眼睛突然变得格外的滞涩。
  他迅速别过头,死死盯着旁边流动的溪水,硬着嗓子道:“如此,这糊涂账不算也罢。”
  “你肯作罢?”赵斐问。
  “不作罢,又能如何?你巧舌如簧,我总说不过你。”
  “那我装病的事,你还生气吗?”
  “哼,你都说是我害你掉进冰窟,如今你好了,又骗了我,至少这桩官司消了。”
  “那陆湘呢?”
  赵谟再次静默了片刻,似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她本来就只喜欢你,我若是不放,岂不是没了她,又没了你。”
  赵斐欣然望向赵谟:“九弟。”
  “别这样喊我,至少现在,我还在气头上,不想跟你多说话,你要是想说,自己来宫里找我。”赵谟说话,冲过去跃上自己的汗血宝马,飞快地离开了这里。
  陆湘一直死死盯着这边的动静,见赵谟离开,便朝赵斐跑过来。
  “我听到他在吼,你们是不是彻底撕破脸了?”陆湘问。
  赵斐看着她忧心忡忡的模样,双手捧住她的脸:“没事了,我和他没事了。”
  “没事是什么意思?”赵谟先前吼了好多次,陆湘一直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只知道他们吵得厉害,现在赵斐突然说没事了,陆湘自是惊诧。
  赵斐笑道:“没事就是没事的意思,我跟他没事了,我还是他的六哥,他还是我的九弟,而你,是他的六嫂。”
  “就这样?”
  “嗯,就这样。”
  世上很多事,原本就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需要一瞬。执迷不悟,走火入魔,也只需要一瞬。
  他很庆幸,在这一瞬间,赵谟选择了走向他。
  但他并不是在豪赌,因为九弟就是九弟,九弟一定会选择走向他。
  陆湘心底虽还存着怀疑,可见到赵斐露出这样的笑容,到底还是相信了。
  “那就是说,往后我可以不避讳他,只管做你的妻子?”
  赵斐点头,旋即道:“暂时还得避讳着,因为他说,他还在气头上。”
  陆湘亦笑了起来:“你这只狐狸,什么时候这么好骗了?”
  “不是骗,是真的。”
  “那我问你,暂时是多久。”
  赵斐认真思索起来:“大概两天,或者三天。”以往赵谟闹脾气,最多三天就会彻底消气。
  陆湘道:“罢了,我不能拿命奉陪,等今日回去,我们赶紧收拾东西回扬州。”
  “今天不成,明天我得进宫。”
  “你要向太后辞行?”
  “这只是其一,我要把我的万言奏疏呈给皇上。”
  这阵子赵斐在王府,除了陪伴陆湘,便是在书房里拟写削藩的奏疏,洋洋洒洒写了一万字。写的时候,他并没有想过会呈给赵谟,他只是站在赵谟的位置,把削藩这件事该怎么做写了下来。
  但是现在,他决定呈上这份奏疏。
  陆湘道:“你自己就是藩王,你上书陈奏削藩,人家能信你吗?只会觉得你是在罚酒三杯,以退为进。”
  “我自然有办法说服他。”
  陆湘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
  “就这么信不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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