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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渺闻言,也真就依他不再动了,只是郑平洲蹭来蹭去的,不知道为什么,让他想起梁嘉言家里养的那条大狗。</p>
  屋子里又黑又静,周渺的头发还未干透,发丝间散出一股带着潮气的茉莉香,悄悄地铺满了半个屋子。</p>
  郑平洲呼出的热气喷在周渺的后颈上,弄得他有点痒,不等回头,就听郑平洲说道:“怎么这么香?”</p>
  “你浴室里的洗发露用完了,我就找张姨拿了一瓶新的。”周渺捻了一下耳侧的发丝,将手指放在鼻下嗅了嗅,有些尴尬地道,“好像是有点香……她是不是拿错了,给我的是你妈的备用洗发露啊?”</p>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郑平洲说:“挺好的,就用这个吧。”</p>
  “嗯。”</p>
  周渺洗了一个热水澡,全身都放松下来,躺在柔软的床铺上难免困意来袭,正当他昏昏欲睡之时,身后突然传来郑平洲的声音:“周哥,你说,要不我就回家从政吧。这样就不用常常天南海北地跑,也能多点时间陪你了。”这番话将周渺的睡意赶跑了一大半,他艰难地翻了个身,拽着郑平洲的睡衣领口,急急道:“郑平洲,你不是要做世界上最好的导演吗?你不是要拍出把三座大奖都搬空的电影吗?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p>
  衣料摩擦发出窸窣声响来,郑平洲的轮廓在浓稠夜色里显得格外模糊,他用力地握住周渺的手,仿佛是溺水者握住浮木一般,声音里带着迷茫与挣扎,听得周渺心中酸软不已:“周哥,你说我真的可以做得到吗?我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选择,才能算作是‘正确’。为了证明我选的答案是‘正确’的,我拼了命地想要拿奖,可是如果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怎么办?”</p>
  “你可以,你一定可以做得到。”周渺顿了一下,凑上去用鼻尖轻轻地在郑平洲脸上碰了碰,两人额头抵着额头,鼻梁挨着鼻梁,近得连睫毛都要缠到一起去,“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能说清真正的对错呢?你还这么年轻,有试错的机会、重来的资本,走错了又如何?大不了碰得满头包再重来,说不定也算作一种体验……人就活一辈子,总要把所有滋味都尝一遍吧?哪能事事顺意,都是甜的。”</p>
  周渺吻去他眼角的那点湿润,轻声道:“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义无反顾地站在你身后。平洲,不要为了一时意气放弃梦想,我怕会看到你后悔的样子。”</p>
  郑平洲咬紧了牙关,脸上肌肉绷得紧紧的,他深深吸了口气,努力抑制住喉头的哽意,将周渺抱得紧紧的:“老天怎么会把你送给我?他真是太眷顾我了。”</p>
  周渺又何尝不是这样想?一瞬间,周渺脑海中闪过许多回忆——夏天里两人抢一桶冰糕吃,郑平洲总要拉他一道去游泳,他若是不肯,就要使坏故意用水泼他一头一脸,让他从头到脚都是湿淋淋的;冬雪中他们在橘黄灯光下一道归家,郑平洲的睫毛很长,上面落着薄薄一层白,每扇动一下就会落下点碎雪,而郑家弟弟总要把手伸进他的兜里,挤进他的掌心汲取暖意。</p>
  他们这样互相陪伴着,已走过了这么多的岁月。</p>
  周渺眼睛微弯了起来,如果今夜的月光再亮些,或许郑平洲就可以看到他脸上是怎样的温柔:“可能有些人,天生就是要在一起吧。”</p>
  隔日,他们起来吃早餐,张姨刚端上豆浆,郑父和郑母就一前一后地从楼梯走下来。早饭是四个人一起吃的,郑平洲戳着碗里的煎蛋,思考着该怎样开口,郑父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除了和周渺聊了几句、要周渺吃过饭后陪他下棋以外,没有再说其他的话,直到起身离开也没有同郑平洲说话的意思。</p>
  等周渺陪着郑父离开后,郑平洲垂下眼,难掩失落地将餐叉放下了。郑母坐在他对面,看起来精神比昨天好了不少,她喝了一口玫瑰花茶,小幅度地抬了抬下巴:“平洲,再多吃一点吧。”</p>
  “妈,我吃饱了。”郑平洲默了一会,在郑母的玫瑰花茶喝到只剩三分之一的时候,他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母亲,“我想好了,妈,我还是想做导演。”</p>
  郑母露出了然的神色来,她点了点头,淡声道:“你呀,从小到大也是认准了什么就不回头的性子,其实和你爸是一样的倔。既然你不喜欢从政,那就算了,我们郑家的孩子,做什么都是拔尖的,难道还非要在官场上才能有作为吗?”</p>
  郑平洲没想到郑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时也有些怔愣:“妈……”</p>
  “其实只要你开心就好,妈妈只希望你过得快乐一点。”郑母伸手轻拍了几下儿子的手背,柔声道,“你爸那边,我会帮你劝劝他的。”</p>
  在郑平洲的记忆里,母亲很少有这样温和柔软的表情,这样温情的话也几乎不曾有过,以至于他受宠若惊地呆坐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应该说点什么:“妈,谢谢你。”</p>
  郑母只笑笑,将杯里最后一点浓粉茶水饮尽。吃过早餐后,郑平洲回到自己的房间,算了算时间,用手机给江远打了个微信电话。第一次没有打通,郑平洲还以为他在忙,但过了三四分钟江远又打了回来。</p>
  郑平洲问道:“在忙吗?”</p>
  “唔。”江远顿了一下,又支支吾吾地回答,“没有,不在忙,剧组今天上午不开工的。”</p>
  郑平洲觉得电话那头有点嘈杂,听起来并不像是一个人在宾馆,于是故意说:“哦,那是我打扰你的好梦了?”</p>
  “没有没有,我没什么事,就是闲的没事干,看看直播。”江远说完才发觉自己失言,连忙伸手去够平板电脑的音量键,打算把声音调小一点。</p>
  “直播?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看直播了?你不是以前最看不上直播吗?”</p>
  江远现在悔得只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他心里乱作一团,手上也失了方向,竟然错按了音量的增加键!就在一瞬间,平板电脑的外放喇叭用尽全力喊出了声:“谢谢菜哥刚刚送的游轮,让大家破费了。那么我们继续来做饼皮,这个步骤大家要记住……”</p>
  一时间,江远面如菜色地盯着刷过去的id——还没吃过你做的菜。</p>
  他大概是脑子里灌了十斤的黄河水,才会起了一个这样的昵称吧。</p>
  江远耳边传来郑平洲震惊的声音:“你竟然看直播学做菜???”</p>
  第六十章养我</p>
  周渺食指和中指夹着一粒白子,他将食指关节抵在唇边,思虑良久,最后将棋子扔回棋盒里,笑着道:“我输了。”</p>
  他一边伸手去收拾棋盘,一边道:“您的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到底还是我师父啊。”</p>
  “你都连输了六把了,你呀,别以为我老糊涂了,你就是故意输了哄我开心的吧?”郑父摇了摇头,“你的棋都是我教出来的,还不至于臭到这个地步。”</p>
  “哎呀,冤枉啊,我是太久没有下了,棋艺都有些荒废了。”周渺看了看半残的局势,话锋一转,“爸,您有没有想过,和平洲好好聊一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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