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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才欢喜了?嗄?那刚刚咧!用一副死全家的表情说春魉是畜牲,你也莫这样说他,他又没得罪你什么?想想鸟妖也怪可怜的……」</p>
  颐右低头边专心地替他按着腿、边勾起笑,轻哼一声。「哼!他是没得罪我什么、是你得罪了他什么。现在十六爷才觉得他怪可怜?才觉得一口气消除了熹舞的回忆有点内疚?」</p>
  「他奶奶的,你倒推得一乾二净,又没人跟老子说一声,老子怎知道春魉与那只恶鬼的关系……倒是你刚瞧见了没?春魉他看着河面的表情……我识他多久,还是第一次见。」</p>
  十六没有长烟斗在手,抽不了烟,只好漫不经心地拆解着颐右的辫子,他专属的玩具。</p>
  若他早知道春魉的情劫已在他沉睡之时到来、若他早知道春魉这次在劫难逃,是那嚣张跋扈的鬼差所积下来的仇怨结合成一场情债、一场灾难来找他了,他就不会像以往般跟春魉狠来狠去,不会耍狠耍得如此你死我活、肆无忌惮了……他们以往不都如此过来的吗?如今,如何是好?</p>
  春魉是必历情灾,春魉家的「怪物」来找他玩玩了,他不帮忙就罢,可不想无端端成为别人家的一道劫。干怪万怪,就怪那个得悉闯祸之后免受牵连而逃之天天的不孝子、就怪身边这个男人不预先知会他一声,他才刚睡醒不知原委,自然不用负责任吧?</p>
  啧!都想烦了,「烦,不会迟点再吵醒我?」</p>
  身边的男人双手一顿,又再接续。</p>
  十六感受到那货真价实的停顿,虽然短暂,却不可能假装没发现,于是他的眼神游移往别处,一线冷汗悄悄滑下。「纺车,你别又钻牛角尖……我可不是不想醒来,我有多想你呢。」</p>
  「是喔?」</p>
  大抵是幻想中重聚的感人热泪的画面连半项都没有实现,男人的声音冷冷淡淡。</p>
  颐右熟知十六的性格钟爱浪漫的事物,翻飞的裙摆、艳丽搭配的颜色、珠光宝气的首饰……但本身性格却不屑浪漫,爱恨分明、极为洒脱,要他在死后还挂着自己是难了点,却不得不有点怨。</p>
  「难得我在你睡得香甜时与颐蕊的母亲都说开,解除了利益婚姻。我倒觉得你把儿子交托予我之后走得相当洒脱,没再管我的死活。」</p>
  也幸好颐蕊生母的家族也是为双方利益着想才与他结婚,不然他就多欠一项情债了。</p>
  说来可笑,颐蕊母亲知道自己的对手竟然是已死去的守川人后,花容刷白,忙不迭答应他的要求……十六在阴间的风评可见一般。</p>
  死活自理好不?</p>
  十六就算跟猪换了脑袋也知道这句是绝对不能在这当下说出来的。「怎么会?我挂记你挂得要死,你看我不都死一次了?你也真不上道,应该甫在我睁眼便尾音上扬、耍个妩媚地问『你要烟斗、线网还是要……我?』这样才对味。」</p>
  他这么一个挤眉弄眼,颐右果真被他逗笑。「……你是从人间哪里学来这些话的?」</p>
  就奇怪颐右一个铁铮铮的男儿汉纵是被春魉搔他的腋窝、腰肢都不笑,却总轻易被他三言两语给逗笑了,让他总猜疑这是颐右讨好他的烂伎俩,却又每每想到之时不禁自豪。</p>
  「所以你究竟要不要把那只鸟妖抛到忘川,重新来一次我们的重逢?」</p>
  虽则他不知道颐右为他们的重逢准备了什么?又累积了多久的情绪跟委屈或欢愉需要爆发(他也不想知道),但难得老子舍命陪君子、牙关一咬就是悲壮了,他到底领不领情?先说好,他只是怕之后他们共处的百世千世都会被这闷骚男烦透才如此委屈。</p>
  「不。」</p>
  「这声『不』还真好胆,这狗胆好到快得到我的佩……」</p>
  「不!」颐右持续笑着轻轻摇了摇头,又往他凄近了点,他们贴近到刘海交缠了。「不对,我看人间夫妻相处,娘子看见相公回来了第一句不是如此。」</p>
  「那是如何?」</p>
  「『你回来了』。」</p>
  十六以为将脸孔凑近的恋人想要献吻,他也准备好了濡沫交缠。</p>
  但不是,</p>
  颐右张开双臂,牢牢地抱紧他。</p>
  在他耳边如释重负地低道一句:「你回来了,十六。」</p>
  那一声叹息呼出的不止温柔,还有那些年来所有数之不尽的寂寞、算之不尽的委屈。</p>
  都随着那一声而全部化为虚无、烟消云散了。</p>
  十六没有闭上眼。</p>
  他伸出双手回抱着颐右。</p>
  他不愿闭上眼,只想好好地看清楚这个男人——把他看得比任何事物还重要的男人。</p>
  他不知道颐右给他准备的是不是线网、是不是一对好看的耳环或单单只是一个欢迎的拥抱。</p>
  但被这男人的气息牢牢包围的时候,他想,其实他需要。</p>
  他需要这拥抱、而他也想要。颐右一开始就该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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