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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禧下了车,冷笑一声,自我介绍道:“这位章公子还不太了解我吧,自我介绍一下,我姓云,上午刚从宫里回来,外子姓季,今年的新科探花,刚入内阁。”
  那年轻人吓了一跳,赶忙别开眼,笑道:“德义堂介绍的大夫果然是名医。如此,在下就放心了,云大夫里面请,里面请。”
  识相就好。
  云禧满意地笑笑,“章公子走前面。”
  王有全有些担心,“云大夫,要不要……”
  云禧拎起行医箱,“不用,你在这里等着。”商贾之家而已,他们没那个胆子。
  二人穿过前院,到二进,从耳房边的夹道赶往第三进。
  “真他娘晦气,有病瞧病就是,寻死觅活作甚?”
  “谁说不是呢?”
  “就该让她去死,救个屁。”
  “那可不行,老葛家不会善罢甘休的。”
  “草,晦气晦气晦气……”
  ……
  叫骂声被夹道里的冷风吹过来,每一声都很清晰。
  章公子高声叫道:“爹,娘,云大夫来了。”
  里面顿时安静了。
  一个妇人问道:“云大夫?怎么没听说过。”
  章公子出了夹道,“德义堂的掌柜说,云大夫刚治好西城兵马司常大人家的老太爷的中风之症,医术好的很。”
  几道目光齐齐朝云禧射了过来。
  “女大夫?”
  “这么年轻?”
  又来了,又来了。
  不是觉得女大夫不行,就是认为年龄不可靠。
  云禧觉得有点烦,问道:“病人在哪儿?”
  章公子朝一位中年人挤挤眼睛,示意他不要多问,“云大夫这边请。”
  云禧跟着他进了正房西次间。
  “内子就交给云大夫了。”章公子看都没看床上的女子一眼,飞也似的溜出去了。
  什么东西!
  云禧愤怒地在心里谴责一声,快步走到床前,问道:“这位太太服/毒多久了?”
  一个十七八岁的大丫鬟哭着说道:“可能多半个时辰了吧,二少奶奶具体什么时候吃下去的,奴婢们也不知道。”
  云禧道:“服的是砒/霜吗?”
  大丫鬟点点头,指指桌子上的银簪子,“就是砒/霜。”
  云禧看了一眼,古代砒/霜提取不纯,含硫,银簪确实变色了。
  二少奶奶听到动静,翻过身来,指着云禧说道:“你出去,我不要你救。我想死,我不要活了。听说阎王老爷公正无私,我要去告状,章家这些畜生一个都跑不了。嫖妓的嫖妓,爬灰的爬灰,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好东西。”
  云禧:“……”
  “还不赶紧把她的嘴堵住,胡吣什么?!”那位大概是章太太的中年妇人气急败坏地闯了进来。
  云禧不客气地说道:“太太稍安勿躁,这里污秽,还请外面等候。”
  “你算个什么……”那妇人黑着脸,正要开骂,就被赶过来的章公子扯了出去。
  “去取温开水来,越多越好,一碗水放一小勺盐,有热好的牛奶更好。”云禧从行医箱里取出一包老公根,胆矾若干,交给那大丫鬟,“速去煎煮。”
  “是,马上就来。”大丫鬟办事沉稳,马上把事情安排了下去。
  二少奶奶坐了起来,哭道:“我说我不想活了,你听不见吗,你给我滚出去。”
  云禧道:“你为什么不想活了?”
  “呜呜呜……不要你管。”二少奶奶大哭起来,“你给我滚出去!”
  云禧摇摇头,看向端着温水进来的婢女,问道:“你家少奶奶为什么不想活了?”
  “这……”婢女看向床上的女子,目光下意识地落在女子的裆/部,“奴婢也不知道。”
  云禧隐隐有了猜测,试探着说道:“如果你得了花柳病,那大可不必寻死觅活,治疗这种病我颇有心得,一定能治得好你。”
  “你怎么知道的?”二少奶奶坐了起来。
  云禧道:“你要想知道,不妨先解毒。不然你就是死了也不会干净,我会把你的事宣扬得到处都是。”
  “你……”二少奶奶怒视着云禧,恨不得扑上来咬她几口。
  云禧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
  在这个时代,内宅女子的花柳病大多来自不检点的男人。
  她家男人还在外面勾三搭四呢,她却为难自己,一心赴死了。
  这是怎样的愚蠢啊!
  “喝水吧,我帮你催吐。”云禧以为她接受了威胁,也就懒得再说。
  “呵呵。”二少奶奶忽的一笑,“没用的,这砒/霜我早就喝下去了,肚子已经开始疼了,你救不活我,死了死了(liao三声),一死百了,随你说吧,我不怕。”
  云禧顿觉头大,问道:“你死了也是章家妇,如果章家果然如你说的那般,你死在这里不亏得慌吗?”
  二少奶奶怔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道:“的确亏得慌,可我又有什么法子呢?”
  云禧看一眼外面,小声道:“你还可以和离,还是说没有男人你活不下去?”
  “和离?我娘家不会同意的。”
  “你试过了吗?”
  “没有。”
  “试都没试,你就要死?”
  “这还用试吗,有几个女子好端端和离的?”
  “你都要死了,还是好端端吗?你敢死,还怕和离?就算你家里不接纳,你拿上嫁妆,自己过不了日子吗?”
  说完这番话,云禧不再劝她,把行医箱合上,准备离开这里——‘自救者人恒救之’,如果她真不想活了,她也救不了她。
  “救我……”二少奶奶鼓起了勇气,“救我!”
  云禧心里一喜,这就对了嘛,还不到二十岁呢,这就死了岂不是可惜?
  她说道:“喝水吧,大口大口地喝,不要停,痰盂准备。”
  ……
  大约半个时辰后,二少奶奶吐出来的水基本上如常了。
  云禧让她停止灌水,喝了一碗温热的牛奶,吃蛋清四五个,以保护胃黏膜。
  大概是砒/霜不纯的缘故,云禧虽然来晚了,但其未对身体造成毁灭性的影响,加之熬制的对症中药,二少奶奶的身体健康在可控范围之内。
  云禧见二少奶奶还有精神,便道:“你把裤子脱了,我检查一下,也好对症下药。”
  这一次,二少奶奶没有迟疑,自己把裤子踩了下来,闭着眼,张开腿,视死如归一般地躺在那里。
  云禧看了眼,某处布满了小红斑,已经出现了硬下疳。
  她问道:“多久了?”
  二少奶奶道:“十几天了,能治吗?”她把裤子提上了。
  云禧道:“尚在早期,能治,知道怎么得的吗?”
  “嘤嘤嘤……”二少奶奶哭了起来,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
  云禧想了想,如果她不知道,那么多半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男人不止一个,另一种是男人得了,但还没发作。
  她耐着性子说道:“这种病有潜伏期,你的体质不好,发作得就快,男人体质好,可能发作慢或很久不发作。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当真?”二少奶奶不哭了。
  “当真!”云禧拎上行医箱,想了想又啰嗦了一句,“不要责怪你自己。这种病如果治不好,会传染给孩子的,你若过不下去,还是早日和离吧。我家医馆离这里不远,明秀街枯荣堂,你派人去医馆拿药吧。”
  说完,她大步出了西次间。
  那位章公子听见动静,从东次间蹿了出来,“云大夫,内子怎么样了?”
  云禧道:“命保住了,具体你问她吧。”她实在不想理会这人,“劳烦章公子把诊金结一下。”
  章公子见她不假辞色,不敢废话,让人送一只荷包过来。
  他说道:“家丑不可外扬,还请云大夫多多包涵。”
  云禧掂了掂,荷包轻飘飘的,里面大概是张银票,拱了拱手:“放心,告辞。”
  还未走出这一进院子,她就听到了哭闹声,心道,多半是那个渣滓弄出来的祸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盲婚哑嫁,这个时候的女孩子太不容易了。
  出了章家,太阳快要落山了。
  她身上满是呕吐的酸臭气息,必须回家了,陆家只能改日再去。
  ……
  云禧快到家时,云琛正在听下属汇报。
  “云大夫今天很忙,上午进宫,下午接待了陆家人和忠义伯府的人,从忠义伯府刚出来,就被茶商章家接了过去,刚才才回家。”
  云琛问:“云大夫出名有一阵子了,为何到今日才一起找上门来呢?”
  “属下在章家门口听到一嘴,章二公子是从德义堂得到的力荐。”
  “呵~”云琛轻笑一声,“所以,就是咱们的太医院院使大人故意为之咯?”
  “属下认为八成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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