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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吉达晚上准时来到琨茵门前,轻敲了叁下门,开门的是阿耀。
  “周先生,时间差不多了,请跟我来。”布吉达站门外并没有进屋打扰。
  沙发上的男人懒散站起身,从房里出来,穿着件松垮垮的印花衬衫。
  “走吧,去看看你那位大人物到底是何方神圣。”
  布吉达带着两人到顶楼房间,门外站着几个清瘦的黑女人。走近一看不过是几个还没成年的女孩。几人上下打量着琨茵和阿耀眼中充满了警惕。
  布吉达刚要刷卡开房门,为首的女孩伸手挡住,看着琨茵,用不太熟练的中文说:“要搜身。”
  琨茵轻嗤一声,还是张开双臂,一个瘦小的女孩走上前,琨茵过于高大,踮着脚也没法够到,冰凉的手有些颤抖,快速摸索了一番,搜完身女孩推至一旁,为首的女孩才让开。
  布吉达刷了黑色磁卡,门从里面打开:“先生,周先生到了,你们慢谈。”
  琨茵走进房,阿耀紧随其后,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药味,目光扫向沙发一个男人佝偻着坐在那,这人依旧带着帽子,帽檐压得很低,脖子上围着厚厚的围巾。
  身上还穿着棉服,拉链拉到领口,双手缩在长长的袖子里。尽管在暖气充足的房间里依旧瑟缩胃寒。
  “周先生,好久不见了。”嘶哑的声音在安静的包间里有些突兀。短短几个字用尽了男人所有的力气,男人那双枯瘦的手,颤抖着摘下脸上皮质面目,左边眼窝凹陷没了眼珠,一条刀痕划过另一只眼睛,眼下的皮肤留下深深的划痕只差一点点,另一只眼球也不保。
  琨茵站盯着男人没说话,一旁的阿耀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半晌,才听琨茵缓缓开口:“确实好久不见了,几年不见你这模样倒真让我意外。
  “能保住这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男人手指微抖,艰难的拉下裹得严实的毛衣领口,颈部一道狰狞的暗红疤痕,看那深度可见当时下手之人没有任何犹豫。
  “都这样了对方也没把你杀了,也是个没本事的。”琨茵嗤笑了一声,这话说的刻薄,语气中还有几分戏谑。
  “怎么可能会被那种小老鼠轻易杀掉。”男人冷笑一声,手轻轻摸着颈部的疤痕。那只尚且完好的眼睛里狠厉一闪而过。
  “你那么大老远来,不会只找我叙旧吧?”琨茵话锋一转:“我记得,你出来一趟并不容易。”
  琨茵径自走到吧台,了开了瓶酒。倒了两杯,递给男人,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杯沿。
  男人看着那杯酒眼神意味不明,身旁黑色长衣的女人挡下她即将要喝下的酒:“您不能喝酒。”女人紧紧盯着那杯酒。
  “滚出去,哪有你说话的份?”男人话里透出不耐,女人的脸瞬间变得苍白,隐藏在袖里的手紧紧捏起,指甲几乎嵌入掌心。低下头快步走出包房。
  琨茵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时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手中那串因长年把玩而变得温润光滑的佛珠,淡淡的檀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看你还是学不会怜香惜玉。”
  男人的脸色并未因琨茵的调侃有丝变化,一口喝下那杯酒,酒杯重重放在桌上,随即说道:“这次来找周先生是想请周先生帮个忙,你放心,这忙你不会白帮。”
  琨茵手指轻轻一捻,佛珠发出清脆的响声:“什么样的忙,说来听听。”
  “我希望周先生能为我做政治庇护,我手里的敏感信息,这里不可能长时间收留我。泰国虽然是中立国,我直接去申请很难的到庇护,行踪被那边知道,第一时间肯定会派人来追杀我,周先生在泰国人脉广阔,一定有办法帮我这个忙。”男人说完这些话,额头已经大汗淋漓,喉咙痛的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琨茵手上的动作一顿,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在男人身上来回打量,片刻之后说道:“帮你我要承当多大的风险,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我......凭什么为了你去跟一个国家作对,你不值得我冒这个险。”
  男人缓了很久,额上的汗水稍稍褪去,琨茵看着对面这个坐在柔软沙发上,佝偻着身子的男人,颇有耐心的等着他说下面的话。
  “据我所知周先生的雇佣军在叙利亚最近日子很不好过吧?”男人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琨茵闻言,脸上表情没变,眼里冷了几分,这事还没几个人知道,阿耀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
  坐在对面的男人仿佛没意识到着屋里的杀意,自顾自的又说:“如果说这是周先生苦战的开始,你信吗?到时候你那些多年栽培的武装军都得葬送在那片黄土之上,一个弱小的反对派分支,突然战力提高,塞利城围困你那支精锐叁天,俄国给了他们足够的战力支持,一个月后你的雇佣兵没拿下塞利,赛德诺公司还会无条件给你供应军火么?到时候可是上百亿的损失,别说军火,就周先生当初金蝉脱壳那个身份也会全世界都知道吧?”
  琨茵眼神突然一凝,眸光锐利的看着对面的男人。屋内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阿耀掏枪上膛对准男人的眉心。
  半晌,琨茵凉凉瞧他一眼:“早有耳闻c国的情报网无孔入。不过上次威胁我的人早被狗吃的渣都不剩了。”
  男人微微一笑,脸上却无得意之色,他知道威胁这个男人绝无好下场,只是现在已穷途末路:“周先生,我只是想要活下来,与其说得到泰国政府的庇护,还不如说想得到你的庇护。我现在是一个叛逃者,只想寻求一个安稳的靠山,我的人已经在塞利边境,只要我能顺利到达泰国,一定帮你解决燃眉之急。”
  男人喝了口热茶,缓了缓又接着说:“周先生这几年大肆扩张兵力,无非就是想让赛德诺公司在后面无条件支持你。如果……如果周先生能庇护我,我愿意无条件把我手下的人给你。我敢说至少在未来10年没人超过你。”
  琨茵端坐在沙发上,身体微微前倾,轻嗤一声:一个连民众温饱都尚且满足不了的地方,跑来跟我说有一支精锐的兵力,你当我叁岁小孩?”
  男人没有因为他刻薄的话而发怒,看了他半晌:“那我再退一步,我的人现在出手,解了你眼前的人燃眉之急,你们中国有句话,是骡子是马总要拿出来溜溜。”
  “你就不怕我出尔反尔?”琨茵眼中带着一丝玩味。
  男人冷笑一声:“我只是把你的人从城里解救出来,塞利还没拿下,撤不撤军已经不是你说的算,从扎尔卡运送补给过去,再快都得叁天,你那支全能型雇佣兵能不能支持叁天?如果出尔反尔结局也是一样的。”
  琨茵眯了眯眼,视线在男人身上扫了一圈:“你倒算的精,看你能耐,成了我保你在泰国安稳无忧。”
  “明晚……明晚就能见分晓。”男人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琨茵站起身不要再在这房间多待一秒,大步流星走出这压抑的房间。
  “琨哥,这人两面叁刀,他的话不能信。”卡尔了他们的至多撑两天,到时候一颗子弹都没了,能拿下塞利更好,不能拿下卡尔他们就是拖住塞利武装的炮灰。
  “能不能信,明晚就知道。”琨茵目光沉了沉。
  曼谷
  路边破旧的皮卡里,余安心斜靠在门边,扶了扶鼻梁上厚重的黑框眼镜,掏出手机看了看,没有任何消息,炙热的阳光照在柏油路上蒸腾起层层热浪。灼热的空气让她有一丝的不耐,将手机揣回兜里,目光空洞的看着路尽头的黑色大门。
  多久很久,一辆大货车呼啸而过,扬起尘土,在路尽头大门前停下。司机停下递过一张纸条。守卫森严的狱警看了看,比了个手势,黑色大门缓缓打开。
  bangkwangcentralprison(曼谷中央监狱)这里关押的都是重刑犯,余安心和律师,已经接连来这3天,还是没能见到余廷玉。
  按律师的话,他不算特别严重的罪,不应该关到这。老余动用了关系,最后再试一次,从清晨等到炎热的中午,余安心耐心已经所剩无几,一个危险的念头从她脑中一闪而逝,随即又被她压下。
  剥了颗水果糖扔嘴里,酸甜在口中散开,缓解了一丝内心的焦躁。
  黑色大门再一次打开,十四和律师走出来,递给狱警一个黑色的东西,太远余安心没看清,十四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余安心扶了扶鼻梁上厚重的眼镜,打开车门,走过去,狱警查看了她的证件,示意让他们进去。
  余安心跟着十四走在安静的回廊里,没一会儿走到一个房间门口,隔着门都能闻到刺鼻的消毒水味。狱警把门打开走了进去。
  “余小姐,只有5分钟……人可能情况不是很好。”律师在一旁轻声说道。
  余安心点点头,跟着狱警走病房,说是病房其实就是个大通间,放了满满两排床,病床上一张张枯槁面容,看着两人。炎热的天气,使得病房里的味道更加难闻。
  狱警停下,远远指了指角落病床上的人,示意这就是她要找的人,眼里透出浓浓的嫌恶。”
  越接近那张床,一股腐烂的臭味窜入余安心鼻腔,她忍不住捂住鼻,睡在床上的男人背对着她,痛苦的发出的闷哼。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靠近,男人缓缓转过身,看清身后站的人,原本暗淡无光眼里迸射出怒火,蜡黄的脸扭曲着,用尽全力想要爬起来抓住余安心。他的手指拼命向前伸,想要够到余安心,但终究还是没有足够的力气,那只手在空中虚抓了几下,最终只是无力的抓住她的衣角。满脸涨红,嘴里还在含糊不清的咒骂着。
  男人手上裸露的皮肤,没有一寸好的,皮肉外翻,那股腐臭味因为他的动作更加浓烈的散发出来,余安心忍不住胃里一片翻涌。
  “小贱人……等我出去……等我……。”男人用尽全力也没能说完毫无威胁的话。
  余安心退后一步,男人的手彻底无力的垂下:“如果不是我爸,你死这都不会有人管,不过我只答应他把你捞出去,是人是骨灰就要看你命长不长咯。”
  “你……你……”男人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看着余安心。喉咙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余安心小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律师说要按程序走,二叔公那边也是得到这么回复吧,程序那么复杂……”余安心扫了眼病床上的男人,圆圆的眼睛在镜片下一弯:“全部走完,想必你的伤就不会是谷道破裂那么简单了。”
  男人脸色煞白:“我跟你从没见过面,没得罪过你,你这么整我?”
  男人挣扎着坐起来,下身的痛随时提醒着他那些不堪的夜晚,那些恶心的男人压在他身上粗喘,耸动,难闻的气味,随时随地只要那些人想,他就必须乖乖配合,这里是地狱,他不能留在这。父亲和爷爷从没来过,那他们已经放弃他了。他会全身腐烂的死在这,最终就像那个抢食物被打死的老头,床单一盖被扔进火化场。越想越越绝望。
  “你绕我这一次,我……我以后会离念初远远的,别让我再呆在这,求你。”余廷玉意识到只有眼前这个瘦弱的女孩能救他。
  余安心冷冷的看着他:“能不能活着出去就看你能耐。”
  身后的狱警轻轻咳了一声,余安心转身走出这压抑的病房,留下余廷玉斜靠在病床上,紧紧抓住早已染红的床单,红着眼盯着她消失的背影。
  皮卡的四个车窗大开,车速极快,高温热浪猛烈的灌入车里,坐在后座的律师擦了擦满头的汗,在嘈杂的风声中大声说:“余廷玉刑期是3年,但以现在这个情况看来他一个月都撑不过。他身体情况很糟,医院里医疗条件有限。”
  今早出门前,精心打理的头发已经被吹成鸡窝。心里挨个问候了前面这两人祖宗,两怪人那么热的天不开空调,有病吧。他收的律师费也不高啊。
  余安心想了想:“那么严重能保外就医吗?费用我来出。”
  律师叹了口气,大声说道:“现在已经不是钱的问题,我交涉了几天,上面给的答复一定要走程序。人可能撑不到程序走完。”
  “不是钱的问题,那就是人的问题。”余安心点开手机,看了眼躺在通话记录里那串数字。劫狱和去找琨茵,她更偏向前者,本能的想回避这个人。
  一旁开车的十四看斜楞了眼余安心:“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就告诉我。”
  余安心抬头向十四,随后又听那人说:“我好离你远点,以免伤及无辜。”
  余安心:“……”
  转眼一个星期过去。事情没有一点进展。加上快过年,来使馆办事的人多了起来,一连几天加班到很晚,唐冉保存好以后一份文档,夸张的伸了个懒腰。
  “还有一个星期放假,回国我要吃他个叁天叁夜。我爸说了,他带大肘子来接机。”想到老妈做的大肘子,唐冉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
  小赵在旁边打趣道:“就知道吃,小心胖成球。”
  唐冉白了小赵一眼:“胖就胖,过年还不许放纵一下啦,再说难得回国,不吃回来都对不起自己。”
  说完唐冉看了眼旁边还在仔细核对单据的余安心:“诶,安心,你过年去哪儿。”
  余安心头也不抬,边核对单据边回答:“回北京。”
  “北京?听你说话口音不像北京的。”唐冉手撑着头脸都快怼余安心身上了。
  余安心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我爸工作调到北京,从小跟着他到处跑,没在北京待过几天。”
  “诶,那……”唐冉还想问什么,十四拎着个文件夹走进来,就看到唐冉趴办公桌上。
  “唐小胖,我要去沙吞,你要一起么?”
  听到沙吞唐冉眼前一亮:“好啊,宋记的栗子糕好像是今天卖。”
  “那还不走,晚了就剩渣给你。”十四拿起外套走出办公室。
  “安心,一起吗?宋记栗子糕很好吃,一个星期只卖一次。”唐冉拉着余安心的手想让她一起去。
  “你们去吧,我这还有点没处理完。”余安心指着那迭厚厚的单据。
  唐冉有些失望:“那好吧,那我多买点明天给你带。”说完便和其他同事欢快的离开办公室。
  待余安心全部做完,天已经全黑了,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余安心,关了灯走出办公室。走廊里灯光有些昏暗,余安心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一边走一边活动有些僵硬的肩膀。
  门卫室里,牙牙百无聊赖抱着一个骨头,时不时舔一口,随后又重重叹口气,门卫小哥第一次狗身上看到生无可恋。
  正想拍拍它头,抬起头看到余安心站在门边:“余小姐今天又加班到这么晚。”
  “嗯,要过年了,事情挺多。”边说着边给牙牙套上狗绳:“最近老麻烦你们帮我照看牙牙,谢谢了。”
  “不麻烦,不麻烦,牙牙挺乖,不闹腾。”门卫小哥笑着回应:“这么晚了回家注意安全。”
  “嗯,谢谢。”
  走出使馆大门,就像从一个安静的世界跳脱到另外一个世界,那种不真实感再次袭来。
  “我们今天走回去吧,去家前面的夜市吃你喜欢的鲜虾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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