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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白在旁边还附了一张高尔夫刀背杆头的图片,他继续又说:“十年前很流行这种杆头,制作过程是把融化的钢水灌进模具内,冷却之后脱模,所以这种杆头十分坚硬,完全可以击碎人的颅骨。”
  沈白将拍摄的高飞的颅骨的清晰大图打印了出来,将重点部位的创口用笔标注出来,又说:“这就是致命伤,以创口的位置,以及形成的角度来说,凶手是用右利手挥杆,多次击打......”
  “等等。”宋明山叫停,转头问沈白:“右利手?”
  “对。”
  十多年前。
  医院门口,夕阳残照,路边的店铺被残阳照得古旧昏黄。
  “宋明山,我被你弄骨折了。”庄清河举着包得像叮当猫的圆手谴责宋明山,他脸上的绒毛在夕阳的金光下清晰可见。
  宋明山回神:“如果右手骨折呢?还能造成这种程度的击伤吗?”
  “骨折?”沈白愣了愣,继而笑道:“颅骨可是人体最坚硬的骨头,能承受200到500公斤的力。”
  “一个人在手部骨折的情况下,就算借助工具也不可能把人的颅骨敲碎。”
  接着他又开了个玩笑:“不然你找个手骨折的人试试 ,让他敲个核桃就知道了。”
  宋明山没说话。
  庄清河当年跟自己掰手腕,骨折的就是右手,直到高飞失踪他的手都没好。
  所以,高飞的致命伤不是庄清河造成的。
  宋明山没察觉到自己松了一口气。
  其实即使有庄海洋指认庄杉藏尸,也不能说明杀人的就是庄杉,庄清河嫌疑人的身份也不会有改变。
  直到这一刻,庄清河才洗清了嫌疑。
  于是矛头彻底转向庄杉。
  宋明山审了他三天,庄杉终于认罪。
  宋明山出来,看到了等在院子里的庄清河,他走上前,两人站在白杨树下,被无数双沉默的眼睛凝视着。
  宋明山:“人证物证俱在,庄杉已经招认了。”
  庄清河点点头,没说话。
  宋明山蹙眉,又说:“庄杉只承认自己杀害了高飞,却不肯交代作案动机。”
  不肯交代作案动机的疑犯并不少见,宋明山经常遇到这种情况。
  在如山的铁证面前承认犯罪事实,却死活不交代作案动机。
  也许是为了保留最后的体面,不希望被剖析内心的阴暗面。
  也许是因为作案动机涉及了个人或者家人朋友的隐私。
  也或许是因为作案动机牵扯更重要的人和事。
  但现在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即使庄杉不交代作案动机,也不会对他的判决有任何影响。
  宋明山看向庄清河:“你知道当年是怎么回事吗?”
  庄清河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无意撞到了庄杉行凶的现场。”
  他回忆起当年那个深秋,高飞被害的那个下午。
  秋蝉发出垂死的长鸣。
  高飞躺在地上,眼睛睁得死大,他的头骨已经被打得凹陷了进去,整个脑袋已经碎了一半,鲜血和脑浆糊成一团,红白交杂。血流了一地,漫过木质地板,渗进地板缝隙。
  拿高尔夫球杆的人回过头。
  庄杉脸上都是喷溅状的血迹,他透过窗看到了在窗外窥视的庄清河。
  “我被庄杉发现了。”
  “我的指纹,或是我的血,那个高尔夫球杆上总得沾上一样。”
  庄清河这么说着,沉着冷静得像一副名画上的微笑。
  宋明山心里信了几分,最起码庄清河的态度说明,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高飞的尸体在什么地方。
  宋明山:“那你为什么会心虚?”
  庄清河直视宋明山的眼睛:“我不该心虚吗?”
  “我最尊敬的人死于我父亲之手,可我却救不了他,我甚至不能说出他的冤情。”
  宋明山:“你该知道,一枚血指纹定不了你的罪。”
  “那是现在定不了。”庄清河:“庄杉当时刚打完高尔夫,手上带了手套,他没有在球杆上留下指纹,却让我留下了指纹。”
  “这种情况下,我们两个谁更像凶手?庄杉完全可以动手脚,让我成为凶手。”
  “宋明山,你当时还不是局长,没有现在这么大的权力,就算知道这里面有问题,你又能做什么?”
  宋明山突然问:“庄杉行凶用的是哪只手?”
  庄清河愣了一下,回忆了几秒,摇头:“我不知道,当时庄杉已经把高飞杀害了,我只看到了现场,并没有看到他袭击的过程。”
  宋明山鹰般的眼睛在庄清河脸上停留了好几秒,然后又问:“那后来呢?你应该知道,血液会随着时间逐渐被分解,并且腐蚀金属,指纹也会变得模糊失效。”
  “没错。”庄清河波澜不惊道:“庄杉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我提出指纹可以提取保存。”
  他主动交出把柄,展现出配合的姿态,才从庄杉那里侥幸捡回一条命。
  “庄杉不可能告诉我高飞的藏尸地点,只要找不到尸体,所有对他的指控都不可能成立。而且,在那之后他就派我去了圳海。”
  庄清河转脸望向宋明山:“我在圳海都做了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庄杉又不知道我是你的线人,理所当然地认为我和他拴在了一根绳子上,所以我们这么多年才能相安无事。”
  宋明山又问:“那你现在为什么又愿意说出实情了?你知道高飞的骸骨能证明你不是凶手?”
  庄清河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留下的骨头能证明我的清白。”
  “我只是......”
  “想让他早点走。”
  没有人知道他在那里,他就会一直在那里。
  他在等人。
  他在等人发现他。
  庄清河的每个回答都合情合理,找不出破绽,宋明山也终于放下了自己多年来的怀疑。
  庄清河离开后,宋明山几乎是怀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心情回到屋里,正好迎面遇上从里面出来的盛老。
  “盛老,您怎么来了?”
  盛老停下脚步,笑了声:“过来开会,给你们队里的那些新人做个培训。”
  “哦。”宋明山又问:“培训什么内容?”
  “审讯的测谎技巧。”
  宋明山看着盛老,突然笑了。
  盛老有些摸不着头脑,问:“笑什么?”
  “您的记录被打破了,测谎专家。”宋明山这么说着,心情却很好。
  “嗯?”盛老这就不乐意了,问:“什么时候?”
  接着又问:“上次你让我看的那个录像?”
  宋明山拍了拍他的肩,往里面走去。
  浓夏的黄昏也尽是余热,天气沉闷,似乎是要下雨了。
  而那些沾着血腥和灰尘的旧事,终于不必再暴露于荒郊的大雨, 被妥善收藏起来。
  盛老站在原地,看着宋明山的背影,回忆了几秒,喃喃自语:“不可能啊。”
  晚昏澎湃,远处的白房子突然响起了悠远的钟声,钟声蒸腾,流淌进滚烫的盛夏。
  第118章 你要进窄门
  你们要进窄门。
  因为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人也多;
  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
  ---圣经
  周末这天,商珉弦在家休息。
  午饭后,庄清河就抱着庄木森去到院子里去了。庄木森吃完奶犯困,庄清河把他放在摇篮里,自己在旁边的躺椅上躺下。
  商珉弦从屋里出来,在庄清河旁边躺下,抱着他一起晒太阳,阳光毫无偏颇地照在每一处。
  “商珉弦……”
  “嗯?”
  “我想晒晒肚子。”
  商珉弦把他的衣服掀开一点,露出肚皮。微风吹过,商珉弦说:“庄清河,你好像一只猫。”
  这话似乎是让庄清河想到了什么,他扬起嘴角笑了,说:“商珉弦,天气好的时候,我教你骑自行车吧。”
  “好。”
  叶影被撕碎,斑驳地洒了一地,变成圆圆的轻轻摇曳的光晕。午后的倦怠让眼前的情景像一个梦境。
  “我要自由,但不是那种向下的自由。”
  “我不要在黑暗中和你苟且,我要在阳光下和你牵手。”
  商珉弦低头亲了亲庄清河。
  庄清河终于得以慷慨地宴请年幼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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