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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则晗挠挠脸,也不是这么说,他知道我要出宫找你玩,便告诉我你最近心情不好,好像是跟王爷吵架了,他说这儿有向阳花田,你看了心情也许会好点儿,我就带你过来了怎么了?
  侍卫也是他给你安排的吗?
  楚则晗从他的话里嗅到了不详的味道,她忍不住放低了声音回答,是。
  简临青一向是个相信自己直觉的人,他眼下只庆幸自己没有忘记最基本的防备,他轻声示意,你挨着我点儿。
  楚则晗有些不安地靠近,看着简临青俯身掀开裙摆,手指一探一出,指间就多出了一把极薄的匕首,他把匕首掩在袖间递给楚则晗,对上女孩有些惊慌的眼眸,现在什么也别问,拿好匕首,我让你跑时你便跑。
  楚则晗接过,闷闷地点了点头,那你呢?
  简临青拍了拍裙子,别担心,我还有,现在我们要去马车那里,能接近最好,接近不了也不要勉强,我令你动,能做到吗?
  楚则晗紧张地喘了口气,我都听你的。
  简临青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转身吩咐,把这里收拾了。
  他说着带着楚则晗起身往边沿走,一个侍卫听从吩咐收拾起了食盒,其他的人见他们动了便也站起身来,无声跟在他们身后,楚则晗匆忙收回视线,她觉得那些面孔变得有些可怖。
  他们没有直接往马车处走去,像是赏景一样迂回地绕着圈子,楚则晗的心跳一声快过一声,她注意到阳光淡了,云无声无息地裹挟过来,把太阳渐渐覆盖住,毫无征兆,无比迅速,一转眼的功夫天空就阴沉下来了。
  要下雨了,下雨之后山路会更加难行,楚则晗没有比这更后悔的时候,她不是蠢货,在脑子里一过就猜到了某个可怕的可能,眼下一颗心七上八下地吊着,恨不得长双翅膀飞起来,所幸她记路能力强,一路疾走,从后方走到了马车停放处。
  然而眼前看到的一幕让她浑身骤僵,马车已经不见了,负责在周围警戒的人则鲜血淋漓地倒在地上,一个满脸横肉的人像是找着什么从旁边的树林里探出来,看见他们露出了一个狰狞冷笑,在这儿呢,都过来!
  楚则晗感觉眼前的景象好像在转,而耳边的声音沉稳有力,一下把她惊回神,跑!
  她的身体忠诚地执行了这个命令,眼角余光里,比她高出半头的姐姐站在她的身前,抬起的轻弩上,箭尖泛着冰雪一样冷锐的光,那冷锐的光凛冽地刺进了某个人的胸膛里。
  楚则晗没再看下去,他们一刻不停地往后退去,手臂上始终有一只手稳稳地撑住她,温热而充满力量。
  简临青察觉到身边护着他们的侍卫实际上都在用各种巧劲想把他们丢出去,看清这一点他便不再犹豫,直接退到侍卫们身后把他们推出去迎敌,然而这些精锐的侍卫好像在黑衣人手下走不了两招就失去反抗能力颓然倒地。
  而身后是太阳花充盈的山谷,他们已经退无可退,一个黑衣人已经提刀冲到眼前了,简临青抬起轻弩,身边的女孩却挣脱了他的手臂,扬起手上的匕首迎了上去,简临青一惊急忙迎上前,却见楚则晗悍然跃起,匕首在黑衣人脖颈划出一道血线。
  尸体轰然倒地,简临青连忙撑住楚则晗,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就是这样,做得很好,不要害怕。
  楚则晗闭了闭眼,狠狠点头,她是经过老兵指教的,勇气上来之后也有了拼杀之力,跟简临青配合起来没有所向披靡却也让那些人不敢近身。
  闷雷炸起,下雨了,而对峙却远没有终结。
  身上又多出一个伤口的时候,简临青知道这样下去不行,敌众我寡,就算拼死反扑也会被生生磨死,他按住楚则晗冰冷的手,带着她往后退,轻声说:别乱动。
  他话音刚落,轻弩当空射出一箭正中贼人眉心,他揽住楚则晗,在尸体倒下吸引视线的空档,直接从峭壁边沿滚了下去。
  疼痛从尖锐变得麻木,简临青事先观察过,这陡峭的一路没有什么大的障碍物,只有些碎石烂木,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落地的时候他眼前几乎一黑,昏沉的天色在他眼里都失了踪影,磅礴大雨砸得他浑身发疼。
  楚则晗在察觉到停下来的时候就立刻起身,她被简临青一路护着,落地的时候都是以他的身体做了缓冲,身上只有擦伤,她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哭了,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她扶起简临青,语气里满是惶恐,姐姐,你没事吧?还能动吗?
  简临青吞下喉咙里的血气,还好,快走,从花田里走,可以掩住我们的行踪你记路记得很好是不是,我记得对面是有山洞的
  有,有的,我知道要怎么走过去!姐姐你别说话了,我扶着你走。
  楚则晗紧紧咬着牙不让哭泣的声音传出来,她看到简临青身上洇出的血了,死亡的恐惧牢牢攫取着她,却也让她爆发出无以伦比地力量,后半段路她几乎是拖着简临青走的。
  幸运的是,他们发现的山洞不远处,还有一个更加隐蔽的山洞,要不是楚则晗一脚踩空了便会直直忽略过去了,她赶紧带着简临青进去,在昏暗干燥洞穴口坐定才终于可以喘气了,她几乎瘫软在地,一路紧紧握着的匕首也从无力的手里掉了出来。
  简临青则把手探到腰间,荷包还在,他递出一颗给楚则晗,吃一颗,恢复些气力。
  楚则晗便接过吃了,一吃下去身体就起了融融的暖意,简临青也吃了一颗,胸腔的窒闷好了些,藏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若是他们执意要找,我们迟早会被找到。
  楚则晗也有所感,那我们休憩一阵便走吧。
  简临青摇摇头,是你要走,我已经走不动了。
  我们要一起
  不,你听我说,我身体不好,眼下又受了伤,没有办法跟你一起离开,你不走我们迟早会一起死在这里,你若是走了,我们还有活路,这不是让你抛下我,相反,你比我更加危险。
  楚则晗哭得都说不出话了,简临青拿起匕首放在她手上,别担心,会有人来找我们的,但我们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你从山后头离开,千万不要回去,知道吗?
  楚则晗用力点头,简临青笑了笑,把身上的东西悉数拿了出来交给楚则晗,他介绍着这些东西的用法,末了说:我这里还有,你快去吧,保护好自己,走出山就安全了。
  楚则晗紧紧抱住他,语带哽咽,我一定带人回来救你,姐姐,你等我。
  简临青顿了顿,轻轻揉了揉她的头,我等你,快走吧。
  他目送着楚则晗离开,终于压抑不住,从胸腔呕出一口热血。
  简临青在地上蜷缩着,他的身体忽冷忽热,心脏也像是要从喉口里跳出来,巨大的鼓噪声响彻在耳边,他毫无还手之力地被这痛苦拉进黑暗的深渊。
  他昏过去了。
  雨一直没有停歇,天边闷雷炸起,整座山似乎都在雷声下颤抖,简临青在巨大的雷声中醒来,他比昏过去之前要好受些,只是眼下仍然没力气动弹,他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了,透过洞穴口的遮掩物,他看到了浓墨一般的天空。
  这让他想起晏沉,他也有一双墨一般的眼眸。
  那可真是双好看极了的眼睛,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说出拒绝的话,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怎么会不想留呢?
  怎么能不喜欢呢?
  只是不能留。
  若两情相悦,死亡便是最大的辜负。
  作者有话要说:  奉上有点肥肥的更新,之后就固定十二点更新啦!
  晏满满下章就过来啦~
  第40章
  简临青撑着身子坐起来,若再昏一次他就真的离死不远了,他把最后一颗药塞进嘴里,缓慢地检查了一下身体,擦伤是最多的,其余就是些刀伤,他借着尖利的箭尖撕了些裙子的碎布下来,把伤口深的地方都缠了起来。
  受伤最重的是他的右腿,那儿在滚下山坡的时候摔裂了,之后又是一路疾走,眼下已经不能轻易动弹了。
  手上还剩下最后一支箭。
  简临青觉得他十之八九是要死的,要么死于失血过多,要么死于那些匪徒之手。
  若是那些人找来,一支箭也做不了什么,简临青想着心情倒是轻松了起来,反正要等死,死前放轻松些也好。
  于是他拿起最后一支箭,箭尖点地,在地上画了起来,这里暗得很,简临青遂自己的心意,画得怎么样也看不清。
  画面在他脑海里描绘。
  他死后,最伤心的该是羊溪和木槿,他们相伴多年,肖似亲人,羊溪估计只顾着哭了,木槿要坚强些,会整理他的遗物,这样她就会找到他早早留好的遗书,他把钱财都安排好了,此外也算是一个告别。
  何姑姑也会难受吧,这个和蔼的妇人一直关心着他的衣食住行,唯恐他在王府过得不舒心,还有云岚岚,长光,长明
  和晏沉。
  他终究还是想起晏沉,箭尖在地上滑动着,仓促痕迹都带了三分温柔。
  他的眉是漆黑的,眉峰微扬,是最清朗的弧度,眉骨高挺,便显得眼眸尤其深邃,点漆一般的瞳,有时又像是黑玉,是最好看的颜色,鼻侧有一颗很淡的小小的痣,简临青描摹着它小小圆圆的样子,觉得好可爱。
  嘴唇也是可爱的,有些薄,印象里一直都是红润的,摸上去应该又暖又软。
  只凭这一张脸他就可以冠绝京城了。
  怎么会不动心呢?
  这是征战沙场的战神,是手握权柄的摄政,唯独在你面前卸去满身光环,和任何一个情窦初开的人没有什么不一样,他在意你的每一句话,把你每一件想做的事情都放在心上,给足了尊重和爱护,那双好看的眼眸里满满当当都是你。
  更别说他很可能还是一只无比可爱的小胖猫,陪吃陪玩□□觉。
  谁能抗拒这样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呢?
  可偏偏就是他太好了,好到简临青觉得自己不能欺骗他,不能自私地为了自己的一时快乐给他留下深重的痛苦。
  他不能这样做,在还未说开的时候结束是最好的了,那颗怯怯的欢喜萌发的芽就随着时间慢慢枯萎吧,它会变成养料,滋养着下一次的萌芽。
  他这样想着,有点难过。
  属于他的小芽迟早要枯萎啦。
  箭尖无力地跌落在地上,简临青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却发现自己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眼前的睧瞑景象慢慢模糊,朦胧中,他好像看见有一个走进来,柔和的辉光照亮他的脸,正是简临青临摹了数次的容颜。
  简临青后悔了,他该花些时间整理一下遗容的。
  这是他丧失意识之前的最后的想法。
  因此他也感觉不到那支撑住他倒下的身体的温热手臂,它拥得那样紧,彷佛要连同灵魂一起攥住。
  怀里的人轻得让人不安,晏沉第一时间去探他的呼吸,短短的等待时间里,他如临大敌,浑身都绷紧了,直到微弱的呼吸拂过他的指腹。
  晏沉无声地长舒一口气,这才察觉到背后的冰凉,他一路冒雨前来,马不停蹄,提心吊胆,直到此刻,才放下了半颗心。
  他继而给简临青喂了一颗药,把夜明珠灯座安放在洞穴一角,照亮了整个小小的洞穴,晏沉一手抱着简临青,巡视了一圈,洒下了防虫的药粉,而后打开带过来的大包裹,这里面准备了足够的燃料。
  他生起温暖的火焰,在地上铺上柔软的毯子,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伸手去探简临青的脉。
  脉象微弱却平稳,算是个好征兆,他松了一口气,在要把简临青放上毯子的时候犯了难。
  他身上的衣服太潮湿了,伤口又多,需要及时换上干燥的衣物。
  至少要把湿透的裙衫褪下来。
  他心无旁骛,视线不敢有多余的冒犯,尽可能轻柔地褪下外衣,夏日衣裳单薄,穿着寝衣很快就可以被火焰烘干。
  深紫的外衣下,是墨绿的寝衣,晏沉目不斜视,视线掠过寝衣,却在简临青露出的小臂上停了,那里有很多细小的擦伤,红一块紫一块,还有被粗粗包扎起来的伤口,血迹都已经变成褐红。
  这些伤口也需要尽快处理,思及此他抿住唇去褪简临青的撕得破碎的裙衫,他到底没见过裙子是怎么穿上的,手在那纤瘦的腰间冒犯地探了一圈也没明白这裙子到底要怎么褪下来,干脆用匕首划开了,他环住怀里的人把他抱起来了一些,探手把坏得彻底的裙衫拿开。
  因着姿势的原因,他的胸膛都要抵住简临青了,时时注意着才没有占人家便宜,放下裙衫后他松了口气直起上身,怀里人的寝衣却在此时散开了,晏沉完全来不及反应,直直地愣了片刻后才仓促闭上眼。
  山洞里有光,闭上眼眼前便是一片红,橙红的颜色,晏沉莫名觉得他此刻的心跳声也该是这个颜色,慌张而绚烂。
  他定了定神,循着记忆探手,握住了寝衣的系带,小心翼翼地僵直着手腕打好了一个结实的结,这才如释重负地睁开眼,额头都出了一层汗,他轻而快地把简临青放到毯子上,匆匆走到了洞穴外,漆黑的夜色掩住了他晕红的脸,连星星也发现不了。
  晏沉在微冷的夜风里站了好一会儿才把脑子里的画面压下去,他缓步走回去,在包裹里拿出水囊和帕子,大致地看了一下简临青的伤口,有些庆幸背部腰间这些地方没有特别深的伤口,可以等到回去再上药。
  他挽起袖子,细致地清理着四肢上的伤口,有些深的伤口里还嵌着沙石,晏沉清理的时候时时注意着简临青的反应,后者眉头轻皱,牙齿抵进唇瓣。
  他已经习惯了用这种方式来抵御疼痛。
  晏沉只能把动作放得不能再轻柔,等到他的衣服都被火堆烤干之时,才把细细碎碎的伤口都处理好了。
  接下来就是上药了,药粉轻轻地洒在手掌的伤口上,大概是因为刺痛,纤细的手指颤了颤,旋即要蜷缩起来,晏沉见状伸出手拢住他的手指制住他的动作,他动作放快了些,手指上却传来柔软的触感。
  他被反握住了,那温热的柔软的手指还捏了捏,像是催促也像是撒娇。
  晏沉耳尖还没褪尽的红又重新蜿蜒上来,他单手包扎好伤口,柔柔地捏住简临青的手指,轻轻把手抽了出来。
  这是他们第一次牵手,若是这也算的话。
  他顿了顿,终究还是虚虚地拢了一下简临青蜷起来的手,是很适合圈进掌心的大小。
  夜雨好像都变得宁静,晏沉静默地上着药,简临青吃痛的挣扎被他轻柔镇压下来,等最后一个伤口处理完,晏沉看着简临青紧皱的眉头,即便知道没用,还是忍不住轻轻揉了揉他包扎好的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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