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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崖……下面……”
  “牙?”宁瑜狐疑道。
  “宁博士,你在干什么!”医疗部负责人简直要气疯了:“快让开!”
  宁瑜不耐烦地推开医生,手肘撑在司南枕边,追问道:“什么牙?谁的牙掉了?你还能想起来多少?”
  司南漆黑的眉拧成一团,似乎有点痛苦,眼球在眼皮下左右摇晃——那是大脑皮层正激烈反应的表示。负责人亲自上来拉宁瑜,冷不防却被宁瑜用力挣脱了:“闭嘴!安静!”
  负责人一呆。
  “下不……去,”司南断断续续道,“快下去拿……快……”
  电光石火间宁瑜闪过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话就脱口而出:“下去拿什么?是不是抗体?”
  “……”
  “是不是你带的东西?你从a国带了什么?司南!喂!”宁瑜一摞袖子就去拍司南的脸,厉喝道:“说清楚点,司南!不不,noah!noah chong!”
  啪啪几声脆响,司南在昏迷中竟然抬起痉挛发颤的手,抓住了宁瑜:“太高了,”他喘息道:“下去拿,帮我下去……”
  “什么抗体?是不是抗体样本?佛罗里达实验室是不是已经培养出了终极抗体的样本?喂!noah!告诉我!”
  宁瑜的咆哮慢慢远去,湮没在潮水般围绕而来的喧杂人声里。
  ——终极抗体。
  司南的灵魂在高空中缓缓下落,阴湿的风铺天盖地,穿越山峦、河流与树林。狂风中裹挟着无数声音不甘的质问,逆着时光溯流而来,渐渐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尖锐:“为什么你不会被感染?”
  “为什么你有抗体?”
  “为什么你就能幸免于难?”
  ……
  司南咬紧牙关,抬手捂住耳朵,震耳欲聋的声音渐渐化作了惨叫和哀鸣。他竭力抬起头,巨大的客机在高空中解体,黑红火焰交织,机翼拖着长长的尾烟飞旋转飞向山谷。
  一个非常熟悉又充满了暴戾的声音从耳边响起:“终极抗体在哪里?”
  司南咬牙挣扎,但无形中似乎有个人强行拉开他的手,怒吼道:“你坠机后,随身携带的那个抗震冰冻箱在哪里?!再不说我开电击器了!”
  ——抗震冰冻箱。
  仿佛电流通过神经,某个闸门被轰然打开,大脑深层意识构建出的世界分裂、重建,所有场景在刹那间变换。
  司南身形一顿,脚底突然接触到了实地。梦境中他愕然抬眼,下一刻只见办公桌后,扶手椅转了回来,面容衰老而精神矍铄的将军缓缓道:“演习已经结束了,你来找我真是意外……请问有何贵干,noah chong教官?”
  ·
  这是一间空旷的办公室,军营午后的阳光在空气中安静跳跃,可以看见面前缓缓浮动的尘埃。
  司南闭上眼睛,复又茫然睁开,在对方锐利的注视中无言以对。
  但紧接着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梦中响起,因为长久不说中文而略有生涩:“潘多拉病毒失控了。”
  仅仅一句话,老将军面色剧变:“你说什么?!”
  “两周前,白鹰基地所有实验体丧尸化,实验室对外界封锁了这个消息。作为对策,罗缪尔家族初步培养出了理论上可以针对所有人类进行传播的抗体样本,但拒绝制作解毒疫苗。”
  年轻的白鹰教官居高临下,正对着老将军震愕的目光:
  “我知道贵国也在进行相关研究,如果没有疫苗,所有试验的最终结果都必然是病毒泄露,把整个地球拖进活死人的末日。”
  “……”老将军站起身,深吸数口气,因为谨慎而压低了声音:“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一瞬间司南终于意识到梦境中这位老人是谁,以及他为什么看上去莫名眼熟——郭劲松!
  c国国安部副部长,郭伟祥已牺牲的祖父!
  “我是来合作的,”司南平静的声音说。
  “你——”
  “三个月后,特种部队选拔新人,我可以把你们的特工带进基地实验室。作为交换,我想请贵国集中科研力量,完成对终极抗体的研究和培育,以及在全世界范围内进行传播……”
  司南久久顿住,办公室内陷入了静寂。
  “为了拿到抗体,我们可以不惜一切代价。”郭副部长沉声道:“请问你还有什么要求?”
  窗外是118军营操场,阳光之下尘土弥漫,远处士兵操练的吆喝遥遥传来,模糊不清。
  司南目光微微涣散,仿佛透过c国天空下的重重云层,瞥见了多年前隐秘而不为人知的回忆。
  半晌他才在对方焦灼的注视中开了口,淡淡道:
  “那天我在这里……看见了很多年前认识的一个人。”
  ·
  天穹阴霾,狂风大作。机舱在尖叫中不断上下颠簸,满面是血的空姐嘶吼着,抓住过道上惊恐的乘客,转瞬间将猎物开膛破肚,内脏流了一地。
  司南抓起手提箱,把前座嗷嗷扑来的活死人砸得脑浆迸溅,大步冲出商务舱,一脚踹开驾驶舱的门。正副机长摇摇晃晃从座位上起身,发出饥渴暴躁的咆哮,司南一手一个扼断了他们的咽喉,咣当将手提箱放在脚边,噼里啪啦打开控制面板上的七八个按钮,咬牙扳住了操纵杆。
  轰!
  飞机剧烈震荡,仪表盘上红灯狂闪,客舱中行李疯狂坠落。
  司南拉死操纵杆的手背青筋凸出,然而无济于事。引擎在长空中爆出烈焰,继而黑烟滚滚,驾驶舱前窗的天空不断旋转下坠。
  “shit!”
  司南痛骂一声,弯腰提起冷冻箱,冷不防手腕剧痛,被尚未完全死去的机长丧尸咬住了,当即鲜血长流!
  咣咣咣!咣咣咣!!门外传来锤击声,丧尸们正在用力捶驾驶舱的安全门!
  司南挣脱机长,环视四周,竭力迫使自己冷静。急速下坠的震动还在继续,他稳住身形四处翻找,继而探身在驾驶舱顶上乱翻,闪电般拖出来一只备用降落伞包。
  驾驶舱门在丧尸的撞击下摇摇欲坠,司南背起伞包,抓起冷冻箱狠狠砸向玻璃——砰!
  砰!!
  双层玻璃哗然龟裂,于此同时,舱门轰隆重响,终于被丧尸群推开了!
  活死人一涌而入,同一时刻司南狠狠挥拳,风挡玻璃在鲜血中哗啦全碎!
  “吼——吼——!”满身鲜血的活死人七手八脚来抓司南,千钧一发之际只抓住了他的裤脚。司南发力将最前面几只丧尸踢了出去,半秒都没耽误,随即纵身飞跃!
  内外气压差瞬间把他卷走,远远抛向三万英尺高空。
  飓风把肺里最后一丝空气都绞了出来,司南咬紧牙关,发不出任何声音,衣襟袖口在下坠中猎猎作响,突然只听头顶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客机解体了。
  无数燃烧的零件倾盆而下,就像下了场燃烧的暴雨。恐怖的灼热气流轰然压顶,把司南加速推向地面,他终于在混乱中发出了听不见的痛吼声,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拉开降落伞包,哗啦——
  几分钟后,司南撞进树林顶端,穿过大大小小无数尖锐的树枝,一头栽下地面,在巨大冲力下足足翻滚出十数米,失去了意识。
  他无法得知自己昏迷了多久,再次醒来是因为剧痛。
  “呼哧呼哧,呼哧……”
  朦胧中司南以为那是狗,但一睁眼,首先跃入视线的竟是半腐的人脸——丧尸在狼吞虎咽吞吃他身上的肉,另外还有个丧尸跪在身侧,正准备用尖锐的爪子给他开膛破肚。
  “……shit……”司南颤抖着骂了声,抬脚用力踹飞身侧丧尸,在它连滚带爬摔出去十多米的同时,又一把拧断了它同伴的脖子。
  司南喘息片刻,勉强站起身,失血造成的眩晕让他几乎很难站稳。
  这是一片森林尽头的悬崖,空地上丛生野草,满是腥臭血迹。那丧尸已经撕开了司南肩背上的肌肉,鲜血浸透衬衣,从破碎的衣襟处隐约能看见惨不忍睹的撕裂伤和白骨。
  附近静悄悄的,鸟雀沉寂,荒无人烟。
  司南精疲力尽地吐出一口气,突然想起什么,被电打了似的全身僵住。
  手提箱呢?
  抗体样本呢?!
  司南不顾伤痕累累的身体,立刻踉踉跄跄拔腿去找,然而那只泛着银光的冷冻箱真的不见了,附近草丛里没有任何痕迹,岩石后、树木下,就像凭空消失了似的。
  司南的血一阵阵发冷,起身靠着树干,环顾周围。
  难道是被丧尸拿走了?不可能,丧尸没有那么高的智商。
  那么是在高空中松手导致冷冻箱飞了出去?
  但冷冻箱的环形手柄设计没那么容易松脱,而且他清清楚楚记得,自己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手里还是紧抓着箱子的。
  那在哪里呢?
  司南呛出几口血,目光投向前方。悬崖尽头是一片幽深的山谷,岩壁陡峭,荒草稀疏。
  陡坡离他刚才昏迷的地点只差十多米。
  司南几乎是强行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走过去,趴在地上一寸寸翻检、搜索,每根枯草和每块碎石都不放过。终于他在悬崖边的岩石上发现了最不希望看见的痕迹——被尖锐物体砸过后,表面泛白尚且新鲜的划痕,末端直直指向深不见底的山谷。
  那一刻司南几乎能想象到冰冻箱飞出去,狠狠砸上岩石,继而掉下悬崖的情景。
  “……有人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沙哑地问。
  悬崖边鸦雀不闻,天高地远,一片寂寥。
  “有人吗?过来帮个忙!”
  山谷间只传来阵阵不清晰的回音。
  司南吐了口气,终于死心了,爬起身向下张望。
  悬崖极其高陡,没有横生出来的枝杈,只有石缝中生出的荒草。司南试了两步,根本走不下去,受伤导致的虚弱让他甚至很难站稳,再走只会一头栽个粉身碎骨。
  从出生到现在,司南从没感觉自己这么背过,简直把多少年来的霉运都一次走尽了。他跪在地上粗喘片刻,肩胛处血淋淋的伤口终于渐渐干涸、愈合,活动手臂时带来迟钝的痛感。
  他终于扶着岩石站起身,把染血的外套系在最近的树上,慢慢向北走去。
  如果找到附近的村庄,总能有人来帮忙的。
  这是司南平生最长的一段路,他几乎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天幕渐渐变暗,山路和树林被抛在身后,青苔一次次让他踉跄滑倒;最终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前方山脚下闪现出火光和人声,尖锐的轮胎摩擦、吆喝与枪声零星响起。
  “这里是b军区第九搜救大队……”
  “奉命对本地区未受感染者进行搜救……”
  “站住,不然开枪了!”
  “等等!”有人大吼:“那里有个人!山上有个人!”
  几道手电光同时扫射过来,强光让司南下意识捂住眼睛,脚下一滑失去了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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