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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沢田纲吉不知道什么“零崎”,但他觉得这个句式非常刺耳。
  正是因为经历过,被嘲笑的时候,“他可是废柴纲啊。”
  被恭维的时候,“他可是彭格列十代目啊。”
  一个称谓性的名词打在身上,人就被一锤子砸得扁平,本人付出的努力反倒要给一个代称让道,这不是很荒诞吗?
  沢田纲吉认真道:“谕小姐很厉害,厉害的是她自己。”
  “…………”
  “真是鸡同鸭讲。”玖渚焉回身继续操纵屏幕,沢田纲吉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仍旧轻飘飘的声音:“谕很厉害,也非常狠心呢,你觉得她看不出来我很讨厌你吗?她让你跟我一起走,就是默许我可以杀掉你的意思喔。”
  不可能!沢田纲吉很想这样反驳,他不知道是什么卡住了自己的喉咙。
  说到底要杀死一个人这种事情本身沢田纲吉就无法理解。
  “理由呢?我们只是初次见面吧,对于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到底有什么非杀死不可的理由。”
  “杀人需要理由,是因为世俗意义上的人类会因为杀死同类触发愧死机制,所以杀人者要把责任推卸出去。但我又不会因为你的死愧疚。”
  “……所以你只是想要杀人吗?”
  “那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杀人鬼。就像杀人不会给我带来负面情绪一样,杀人也不会给我带来正面反馈。”
  说到这里,玖渚焉笑了起来:“什么嘛,原来你根本什么也不清楚,这样稀里糊涂也敢走到棋盘上来,胆子可真大。”
  “棋盘……?”沢田纲吉不解其意。
  他也算见过很多谜语人了,不同于六道骸迷雾般的欺诈,也不同于白兰高人一等的轻蔑,玖渚焉的笑容里没有任何虚假成分。
  水蓝色的天才已经解锁了下一个房间的识别器,他的手指搭在面板上,眼前的闸门徐徐打开。
  “你要问我想杀你的理由,那也只能是嫉妒了吧。”
  “嫉妒?”
  尽管玖渚焉一直刻意跟你提起那些沢田纲吉所不知道的事物,好像在刻意与他争夺着你的目光,在言行中展示与你的默契,但是……
  沢田纲吉发自内心地询问道:“你真的有这种人类的情绪吗?”
  玖渚焉的脚步停止了。
  应急灯光打在门前,昏黄色、黯淡的空间深处透出蓝色的光源,玖渚焉将通往那里的空旷道路让给了沢田纲吉一个人。
  “你要的东西就在前面的房间里,还敢进去吗?”
  沢田纲吉站起身,普普通通地走进了门里,他用燃烧着静默火焰的双眼看穿了站在阴影里的少年。
  玖渚焉也跟着走进了灯光下,微笑的模样带着一种童话般的纯真:“嘛,实话实说,我现在是真的有点讨厌你了。”
  房间中心,破碎的十年后火箭筒陈列在玻璃柜里,一顶幽蓝的光束打在上面。
  “如果像你说的,谕小姐想要我死,她就不会让我跟着你。你是这里的设计者吧,玖渚。你是绝对不可能死在这栋建筑物里的,所以谕小姐才会让我跟着你。”
  “杀人不是非要见血,借刀杀人也算不上什么高深的计谋。”
  玖渚焉用自己的权限解锁了玻璃柜周围的锁定,他的身影倒映在静谧的蓝色玻璃上,仿若被困囿在深海中的海妖。
  海妖口中发出冥冥低语。
  “不要在我面前做出一副自己更了解她的样子。这是警告,身处于常世那边的你根本不可能理解谕,她是连自己的父亲都能杀死的人。”
  父亲、不是山本先生,而是被叫做壱外理事的那位……
  沢田纲吉回忆起在办公桌下听到的消息,玖渚直曾经提到过“遗产”,如果是因为巨额遗产的话——
  “根本不用那么麻烦,想要我死的话,谕小姐只要自己跟你一起走就好了,那样作为潜入者的我无论是被抓住还是触发了什么机关,她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沢田纲吉定定地注视向玖渚焉:“更重要的是,我相信谕小姐不会做这样的事。”
  沢田纲吉将手伸向玻璃柜,在马上就要触碰到玩具般的火箭筒时,玖渚焉抓住了他的手。幽蓝色的光影仿佛被火舌烫伤,随之在房间里舞动,微弱的光如矿洞中的探照灯一般在墙壁上打了个转。
  “我说过了吧,不要在我面前做出一副自己更了解她的样子。”
  “来跟我做个交易吧,火焰君。”光影静止时,笑容也回到了玖渚焉脸上:“将制造十年后火箭筒的技术交给我,我可以放你和你的同伴平安离开这里。”
  沢田纲吉抿了抿唇:“不可能,这没得商量。”
  “毕竟不同世界线的技术,就算拿到也不一定能制造出来,既然如此……是一次性道具,那就给我你手上的全部吧。我不会去追查的,你只给我一个,我就相信你手上只有一个。怎么样,拿来换你的命,是很划算的交易吧?”
  那对眼瞳盛满了粘稠的浓浆,情绪织成一张恶意而混沌的网,令沢田纲吉想起了自己在十年后杀死的白兰。他不感到害怕,只觉得疑惑:“你得到十年后火箭筒就是为了把它弄坏吗?”
  “不是我弄坏它,而是它承载不了我的未来,所以使用一次就会坏掉。”玖渚焉的呼吸突然变得混乱,他甩开沢田纲吉的手,一边靠近十年后火箭筒一边啃食起自己的指甲,眼神像是着魔一般自言自语道:“我必须要再去一次,必须要确认清楚才行……十年后的我,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因为谕说,‘现在已经很不可爱了,再长大就会变得更烦人吧。’所以从那过后,我就一直保持这样。虽然和初见时有些距离,但这已经是最接近那个我的我了……”
  什么叫“从那过后一直保持这样”!?
  注视着眼前身形娇小、宛如国中生的玖渚焉,沢田纲吉似乎在错愕中明白了什么。
  那种事情能做到吗?
  幼童生长,成人老去,这只是普通人的逻辑,限制不了拥有特殊才能的人。停滞并长久维持在某个年岁里,沢田纲吉自己不就见过这样活生生的人柱吗?
  玖渚焉抬起头,水蓝色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凌乱地包裹住纤弱的身躯,他用那种曾经注视着你的目光,向沢田纲吉祈求道:“帮帮我吧……帮帮我吧,你是个好人,你会帮我的对吗?”
  这下沢田纲吉感受到了你曾经体会过的压力,只是片刻,他竟然觉得玖渚焉有些可怜:“未来并不是恒定的,你所去到的那个未来也不一定会是——”
  “这种东西不需要你来教我!”玖渚焉尖叫出声。
  他垂在身侧的指尖隐隐颤动着,沢田纲吉的视线停在上面,看着那被啃食得齐整的指甲。
  “你……”沢田纲吉不明白:“在我面前演这些有什么意义吗?”
  玖渚焉低垂着头,尽管沢田纲吉耿直地戳破了假象。水蓝色的长发被一阵不知来处的风吹动,如海浪般在影中起伏,沢田纲吉忽然生出一阵摇晃感,恍惚间甚至闻到了海风的湿咸气味。
  意识飘忽着……即将抽离之际,被破坏的十年后火箭筒进入了沢田纲吉摇晃的视线中,他下意识伸出手。
  他握住了锚定自己世界的道具。
  玖渚焉平静地说:“就算我说出来你也不会懂的。如果不能和谕在一起,我应该去死才对。”
  面前的人,是个疯子。
  沢田纲吉无比深切地感受到。更可怕的是,沢田纲吉竟然从此刻的玖渚焉身上看到了几分你的影子。
  海洋掉出一滴泪水,被玖渚焉冷漠地抬手抹掉。
  “果然还是应该在这里杀死你。”
  如同宣判的声音落下,玖渚焉扬起手,四面八方的摄像头齐齐对准沢田纲吉。
  随着细微的机械摩擦音,冷金属色的枪管再次探出头来。
  “在这个距离开枪的话,你自己也……”话没能说完。
  沢田纲吉睁大双眼,眼瞳中映出的景象令他不由得后退一步,脊背径直贴在冰凉的玻璃上。
  摄像头细微调转方向,对准了玖渚焉。
  红点闪烁几下,才分别不久的声音从中传出:“你是真的想惹我生气吗,焉。”
  “怎么会……”玖渚焉看过去:“主控室?定位器为什么没有……”
  主控室内,你对着沢田纲吉点了点头:“沢田君,辛苦你了。”
  监视屏幕里的玖渚焉来不及回头就被沢田纲吉一记手刀利落劈下去,应声晕倒在地。
  你来到两人身边时,沢田纲吉抱着十年后火箭筒坐在地上发呆,玖渚焉躺在他身边安详的睡着。
  “你还帮他调整过姿势了,真体贴啊。”
  闻声,沢田纲吉怔然地看向你:“谕小姐……”
  “吓到了吗?”
  你在沢田纲吉面前蹲下,轻轻探向他的面颊,触手冰凉一片。他维持着这个姿势抬起眼,幽蓝的光照进那对暖色眼瞳里,仿佛褪去了绒毛、走出幼年期的小动物,正以属于自己的方式衡量世界。
  一种很新奇的可爱。你用双手捧住他的脸颊,像和次郎玩闹那样,在少年清瘦的面庞上揉了揉。
  沢田纲吉立刻红起了脸:“谕、谕小姐!”
  “这是给沢田君的安慰。”你松开手:“觉得生气吗?”
  “稍微……有点……”
  “有到想要杀死他的程度吗?”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事就杀人。”
  “就算对方想要杀死你?”
  “……十年后火箭筒已经回收成功,现在我必须到狱寺君那边去。”
  “放心吧,我已经拜托非常可靠的朋友去帮忙了。”
  沢田纲吉沉默了片刻,问道:“谕小姐的目的达成了吗?”
  “托沢田君的福。”余光偏向一旁的玖渚焉,你伸手揉了揉沢田纲吉的脑袋:“不过,也请不要擅自对我产生什么期待和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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