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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湛低声湛笑了起来:“朗儿说的是。”
  两人在酒楼里腻歪了一天,第二日睡醒后便慢悠悠地在城里逛了起来。
  苏朗感叹著,这地方才是一个大写的繁荣啊。
  他也不用罗湛介绍,漫无目的地逛,看到感兴趣地就凑上去看看,喜欢就买下,不喜欢就走,心情倒也惬意。
  尽兴之后,两人总算意思意思地买了点礼品,一起去了位于渭陵城西的罗府。
  罗府是这里有名的富户,祖上依靠走商积累了一笔财富,买了几个铺子,渐渐生意越做越大,成了渭陵城里数一数二的富贵之家。传到如今,依然是人丁兴旺,家底深厚。
  虽说是商人,可大齐的政策鼓励经商,对商业发展也十分重视,有此庇佑,罗老爷在这城里也是有几分地位的。
  罗府的宅子很大很气派,苏朗跟著罗湛出现在大门口,很是被壕气了一把。
  “有钱人家。”他感叹道。
  罗湛侧身看他:“朗儿喜欢?”
  “唔,不喜欢。”他想了想,摇头说道,“我还是喜欢咱们寨子。”
  他们如今有车有房有余粮,吃穿不愁,金银不缺,这样一座冷冰冰的宅院对他毫无吸引力。
  “嗯,我也喜欢寨子。”罗湛的想法与他没啥区别,唯一的愿望大概就是盼望著能和苏朗有一栋属于他们自己的小院,过二人世界。
  罗少爷笃定地想,这一天应该也不会太远了。
  两人若无其事地站在罗府大门口聊天的行为引起了门童的注意,对方不耐烦地冲他们说道:“去去去,你们懂不懂规矩,要聊天离咱们府邸远一点。”
  门童就差没骂出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这话了,虽然对方脸上也表现得很明显。
  苏朗他们没有乘坐马车来,夫夫俩带上小黑小白走过来的,身上的穿著也是以舒适为主,看著并不富贵。
  苏朗刚想开口就被罗湛拉住了手,安抚地看了他一眼,转过头时嘴角冷淡地牵出一抹冷笑,冲著那门童道:
  “你也配跟我讲规矩?”
  他拉著苏朗没动,身后的小黑小白却走了上前。
  “你们想干什么?别、别乱来啊!我警告你们啊——”在门童警惕的语气里,小黑二话不说一脚把人踹飞,砸开了背后的大门,发出嘭的一声响。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们少爷姓罗!”小白狐假虎威地说道。
  “罗……你……你是……”门童终于认出了罗湛,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大、大少爷。”
  罗湛没有理会他,面不改色地拉著苏朗走了进去。
  和寨子里的人相处了几年,耳儒目染之下罗湛性情也变了一些,能够用暴力解决的问题,那就别动嘴皮子,更加不需要耍什么心眼。
  不用动脑子,动手也有别人出马,他只要看著就好,看上去虽然粗暴了点,但架不住自己心情好啊。
  “什么人敢来我罗府门前撒野?!”
  门口的响动引起了府里护卫的注意,一眨眼的功夫,罗湛前面的道路便被气势汹汹的一队人给堵了个正著,对方面色不善地盯著他们。
  “就是你们几个来找麻烦?”
  明明是很严肃的场合,苏朗没忍住扑赤笑了一下,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他身上,他却跟个没事人似得唇边的笑意不减反浓了许多,杏眼也乐的弯了起来。
  罗湛被他的反应勾的好奇,伸手在他脸上轻轻捏了下,宠溺看著他:“怎么了?”
  “我……哈哈,就是突然想起个笑话,”苏朗乐的停不下来,见他老婆一副洗耳恭听十分感兴趣的模样,他勉强忍住了,可眼睛里却还是盛满了细碎的笑意,显得亮晶晶的,他缓了缓呼吸,慢吞吞地讲道,“以前有三兄弟,大哥叫流氓,二哥叫菜刀,三弟叫麻烦,有一天三弟丢了……”
  为了给大伙儿想象的空间,苏朗适当的留白,就此打住不讲了,留下四周的人有的纠结、有的莫名其妙,还有人一头雾水。
  罗湛却忍不住低声笑了,若不是有那么多人在,他很想把自家活宝一样的小混蛋抱进怀里揉一揉。
  ……流氓带著菜刀来找麻烦……亏他想得出来。
  “你是……辰之少爷?”站在护卫身后的管家紧紧地盯著罗湛,他一开始只是觉得这人非常眼熟,直到他一笑才终于认出来,这不就是八年前失踪的大少爷吗?
  罗湛笑意微敛,他似笑非笑地扫了眼管家:“哦?没想到永叔还记得我。”
  管家眼神一闪,笑著迎上前来:“哪里话,大少爷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老爷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罗湛事不关己地想,大概是会高兴吧,高兴他居然还没有死。
  至于另一位,可就不一定了。
  若是得知他完整无缺地回来了,她的表情,想必会万分精彩吧?
  第65章 出游(三)
  苏朗·罗湛番外三
  失踪八年的大少爷回府了, 这个消息像火种一样瞬间点燃了罗府每一个角落。
  从外归来的罗老爷板著一张脸,看得出来不是很高兴, 他一甩衣袖, 面无表情地在大堂主位上坐下来,与罗湛有几分相似的眼睛仔细地巡遛了一圈:“人呢?”
  管家恭敬地回到:“大少爷他……去祠堂了。”
  罗老爷闻言脸色稍缓,眼神却开始若有所思起来。
  “一回来就去给亲娘上香了,咱们家大少爷果然是孝子。”说话的是坐在罗老爷旁边的一个女子, 三十来岁,体态丰腴,包养得宜, 话说的阴阳怪气, 脸上却挂著一抹微笑,只不过眼睛里的一些情绪让这个笑容显得不伦不类起来,大方不足, 阴险有余,她藏在袖子里的两只手死死地揪著手里的帕子,那力道几乎要把手帕给撕碎。
  眼角余光刚好扫到这一幕的罗老爷皱了皱眉,有些反感地移开了视线,他心想自己都娶了这余氏多少年了,还是如此小肚鸡肠, 也是没救了, 列祖列宗都在祠堂里,她偏偏还能眼瞎的揪著前妻不放,果然是难登大雅之堂。
  这么想著, 罗老爷继而想起自己最新纳的小妾,心里不由得生起一股火热之情。
  大堂里坐了很多人,看年纪都不小,应该是府里的长辈,听到女主人的话后,你一句我一句地开始讨论起来。
  “哎呀大嫂,这也是人之常情嘛,辰之八年没回来了,第一件事就是去上柱香这事也说得过去啊。”
  “哼,什么说得过去!我们一大群活人在这里他不来见,反倒好意思让我们等他,我看辰小子也是越活越回去了!”
  “就是这个理儿,待会儿大哥你可得好好说说他!”
  ……
  苏朗他们不清楚大堂里坐著的这一群人在说什么,他此时正站在罗府的祠堂里,眼前一块块地写著罗家祖先名字的牌匾,庄重严肃里又透著一丝阴森,他抿紧嘴巴一言不发,跟著罗湛在香炉里上了一主香。
  罗湛的目光先是在写著他祖母名字的牌匾上停留了一会儿,他过来的时候就听说了,老太太在他失踪那阵子很是不得劲了一段时间,不过到底是孙子多,府里的人为免惹她,都不敢在她面前提罗辰之这个名字,久而久之她似乎也淡忘了这个人,直到去年冬季感染了一场严重的风寒,没抗住,就这么去了。
  罗湛对老太太是有几分感激的,虽说她之前对他的处境也冷眼旁观了七年,可最后终究还是对他伸出了手,就凭这一点,罗湛感激她。
  等到香火燃尽,罗湛才移开视线,把其中一块写著罗李氏的漆黑牌匾给拿了下来,仔细地擦干净后,用布给包了起来。
  苏朗递了个疑惑的眼神,罗湛注意到了,静静地答道:“我娘不喜欢这里,所以我来带她走。”
  苏朗秒懂。
  于是两个人就泰然自若地把罗湛娘的牌位从祠堂里偷渡了出来,交给小黑小白保管,随后两人若无其事地去见了罗府的一大家子。
  一走进大堂,苏朗就忍不住眯了下眸子……瞧这群人的架势,不像是迎接八年未归的嫡长子,反倒像是三堂会审。
  罗湛却未露异样,他沉静地对上罗老爷子的目光,面无表情道:“父亲,我回来了。”
  他模样比起八年前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整个人的气色却是好了很多,如今的罗辰之身形颀长,笔直挺拔,脸色红润,比起早年一副病秧子的模样实在是令他顺眼很多,罗老爷子这么想著,便忍不住冷哼一声:“一走就是八年,你还知道回来?”
  “这个问题,我也想问问父亲。”罗湛目光淡淡地扫过堂上两人,慢慢说道,“大病一场醒来,却发现自己在几百里之外的马车上,除了我自己之外,只有一个翻脸不认人的奶娘和陌生凶恶的车夫……我想问问父亲,是不是真的那么容不下我这个一副短命相的儿子,我只是生了场病,还没死呢,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把我赶出门去自生自灭了么?”
  这番话,可以说是非常大逆不道了,从来没被人如此质问过的罗老爷子脸色丕变,满脸怒容地拍了下桌子:“你放肆!谁教你这么跟我说话的?”
  罗湛完全不受影响,他冷淡地挑起嘴角:“父亲大概是弄错了什么,俗话说父慈子孝,也得是父慈在前,才有子孝在后,八年前我差点死在外面时,可完全没感觉到父亲的慈在哪里。”
  旁边的余氏听著这番对话不禁心里一动,她心思活络地转了转,摆出了一副自认为大方和善的脸孔,对著罗湛劝道:“辰之呀,你说这番话可就太诛心了,你吃的穿的用的可都是你父亲的,如今你却说父不慈才子不孝,未免也太让老爷寒心了。”
  罗湛冷淡地看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又转回到了罗老爷子脸上:“父亲还没问答我,是不是真的那么容不下我这个儿子?”
  他一心一意揪著罗老爷不放,故意把余氏做过的事情扣在他父亲头上。
  没有人喜欢被冤枉的感觉,更别说是罗府的一家之主。
  罗湛非常了解他这个父亲,他死要面子,最受不了别人置疑他。八年前的事情当然是与他无关,他再怎么不喜欢罗湛这个儿子,也不会狠心到让他去死的地步。但是罗湛却偏偏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误会是他做的,甚至不惜连名声都不在乎了,说的话一句比一句大逆不道,他坚持不懈的要一个回答的行为,在明眼人看来,更像是心灰意冷后的自暴自弃,什么都不在意了,只想弄一个清楚明白。
  以罗老爷子的性子,他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因为太憋屈了,为了让他这个儿子心甘情愿地跪在他面前认错,他一定会让人把八年前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这也是罗湛为什么要在那么多人面前把父不慈的名声扣在老爷子头上的原因。
  罗老爷子气狠了反而冷静了下来,他紧紧地盯著罗湛,咬牙切齿地问道:“你是说,你当初不是自愿离开的?”
  罗湛自嘲地勾起嘴角,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众人便不由得想到,当年这人七岁时,就已经被接到老太太跟前抚养,几年下来更是深的老太太的喜爱,连带著地位也抬高了不少,又因为是长子的缘故,在某些地方甚至还要隐隐地压余氏后来生的儿子一头。
  在这样的情况下,除非他脑子进水了,实在想不开才会离开罗府,不然实在说不过去。
  “看来父亲是不打算给我答复了。”罗湛说著垂眼轻轻笑了一下,看的苏朗皱起了眉头,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感觉他家老婆似乎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让他心疼的不行。
  “阿湛……”
  罗湛转过身,静静地看他一眼,主动拽住了青年的手:“我没事,朗儿,我们走吧。”
  罗老爷子狠狠地拍了下桌子:“站住,谁准你走了?”
  罗湛没有回头,却是停住了脚步,没再往前,留给老爷子一个犹豫中带著点期待的背影。
  罗老爷子沉沉地说道:“回你的青松院去,当年之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罗湛满意地勾了勾苏朗的手指,带著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苏朗全程安静如鸡,一脸星星眼地看著他家老婆飚演技,一边得意一边又忍不住心疼,于是在回到没几个人的青松院时,他给小黑小白使了个眼色,让他俩看著点,自己跟著罗湛进了屋。
  门一关,苏朗便从后面抱住了罗湛,紧紧的。
  罗湛扣住他的手,低声安慰:“别怕,我只是想要逼一逼老爷子。”
  “我知道。”苏朗声音闷闷的,可即便知道这一点,却还是忍不住为他心疼。他失踪八年,如今归来,竟没有一个人在意他这八年里过的好不好,反而纷纷都在指责他,这样的家庭让从小深受父亲叔伯喜爱的苏朗光是想想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哪怕是在他的上辈子,父母也都是很爱他的。
  “……阿湛,我会一直对你好的。”青年在男人后背心的位置轻轻吻了一下,声音很小声,语气却很郑重,如同一个承诺。
  罗湛转过身来将人抱在怀里,在他头顶落下一个吻,调笑著道:“那为夫就拭目以待了。”
  “嗯。”
  他们几人没在罗府待多久,趁著没人注意的时候,罗湛带著苏朗三人悄无声息地从青松院的后门离开了。
  这地方,他是真心一刻钟都不想多待。
  罗湛并不担心之前在大堂闹的那一出,八年前的事情虽然不好查,可真有心也并不是没有蛛丝马迹的,再说他手里还有奶娘当年出府时整理的包袱呢,那里面的“好东西”可不止一两件。
  苏大他们当年全部抢走了,可最后又原封不动地还给了罗湛,也算是阴差阳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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