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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风了。她没有动。
  而是站在原地迎接朝着自己飞奔过来的妹妹,她原以为自己的注意力一直在江月身上,可是眼睛的余光却出卖了她。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穿连帽的卫衣当作内搭,不论过去的深冬还是现在的初春;一如既往地喜欢把帽沿的抽绳卷出不规则的结,有时只有一边,有时两边一起。
  她还发现了,沉知聿那张脸显然比学生时代纯了许多,皮肤细腻,肉眼看不见瑕疵,也不知道是不是近几年注重过保养的原因,尤其是现在,他左肩挂着江月那个花纹简易的书包,不紧不慢地向自己走来时,这一刻,她变得有些恍惚。
  直到江月抱住她的腰,用摇胳膊的动作将她从早年的回忆里唤醒,她低头捏了一下妹妹的脸颊,很温柔地问道:“等很久了吗?”
  她其实是在问他,拐着弯抹着角,可小小的江月目前还不太能分辨。
  江月仰头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一直看着姐姐的哥哥,交代道:“大概一个小时?”
  戚禾笑了一下,问:“饿了没,带你去吃饭,想吃什么?”
  蛋挞没吃成功的江月听后张口就来:“知聿哥哥说想吃火锅,姐姐我们一起去吧。”
  岑佳佩不允许她吃这些香料过度的食物,说影响健康和发育,通知戚禾去接人的时候屡次嘱咐不准偷偷地带,至于对方怎样轻声细语劝动沉知聿也不许的,她就无从得知了。
  虽然戚禾在岑佳佩面前总是表现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样子,但关系妹妹的身心健康,她并不是阳奉阴违的能手。
  “我看是你想吃火锅吧?”戚禾看着鬼点子超级多的江月,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被妹妹软绵绵的撒娇打败了,她轻声说:“那你保证,饱了就停,不许像上次吃烤肉那样胡吃海塞的,不然又该肚子疼了。”
  所以这是同意了,江月开心得简直要飞起来,果断牵起姐姐的手,整个人摇摇晃晃:“姐姐对我最好了,我最喜欢姐姐了!”
  戚禾忍不住哼了一声,随后将目光重新放在沉知聿那边,里面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还要一起吗?
  学校路段禁止随意停车,他便把车停在了某个商场的地下车库。
  江月执意要戚禾一同坐在后面,这样方便聊悄悄话,沉知聿虽不情愿但也没辙,只好任劳任怨地替她们拉开车门。
  三个人刚一上车,沉知聿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他扣安全带的时候不甚在意地看了一眼,不多时,那种熟悉的头疼感顿时又叫嚣起来。
  仿佛握着一块烫手山芋,沉知聿下意识揉了揉眉心,就在他打算挂断的瞬间,车后座传来她的声音,像珠子一粒一粒滚在地上,落进心里,在狭小的车厢中引起一片深远的回音。
  “你接嘛,没关系的。”戚禾从他为难又纠结的表情中就判断出了来电人是谁,她坐好后把手机递给江月玩开心消消乐,紧接着抬眼,无所谓地说一句。
  “大家都是朋友。”
  后视镜里清晰映出彼此明亮的视线,沉知聿在与她的隔空对视中,竟点开了免提。
  预想的糟糕对话并没有实现,因为柯元泽这次的状态比任何时候都要安分,沉知聿一边开车一边冷静听他汇报工作进度,听到后面他的脸色却渐渐不好看了。
  “我说那个张余哥也真是的,我就批评了他几句,至于哭成那样?真是把我搞得非常尴尬,我也是实在不明白,一个大男人遇到点挫折就开始哭哭啼啼、哼哼唧唧的,这像什么样子,方案做得不好完全可以改啊。”
  “哭有什么用,以为全世界都吃这套么?”
  没人应,柯元泽就继续轰炸,一直绕着“哭”这个字眼进行滔滔不绝的审判,似乎对这类爱哭人士感到深恶痛绝,越讲叹气声越重。
  无论他怎么鞭挞,沉知聿就是半个声音都不肯冒。
  于是柯元泽坚持不懈:“你说话啊,沉知聿,你还在听吗?”他停顿了一下,取笑声起起伏伏的。
  “你到底为什么不说话了,是在想些什么吗?”
  疑似被内涵了个彻底的沉知聿简直要气笑,但还是故作坚强地说:“我能想些什么,是你想多了。”
  闻言,柯元泽笑声陡然放大:“没想什么就好,谁叫我天生就是爱操心的命。”
  本以为对方的恶趣味准备就此止住了,哪知原本静音玩游戏的江月忽然慢半拍出声,一脸懵懂与好奇地问:“章鱼哥?是海绵宝宝和派大星里面的章鱼哥吗?”
  小孩的声音太稚嫩,在气氛凝固时突兀响起,就连戚禾也反应不及,显而易见,她是不愿再掺合进去的,万一措辞不当,又或者是讲了什么不该讲的,保不齐又要和那人发生口角,到时候陷入两难境地的人只会是他。
  沉知聿保持沉默的片刻,柯元泽罕见地点到为止,心里惦记着什么,于是他问道:“你那猫怎么样了,看医生了没,拉肚子可不是小事。”
  后视镜里,戚禾眼里的担忧明显定格了一瞬,她其实很想问一问,但还是欲言又止了。
  或许柯元泽的用意便在此,他知道车里坐着的小孩是谁,也知道这个小孩的姐姐一定也在,他知道自己的好朋友性格内敛,因为小猫生病而推掉今天下午那场重要的会议,又在安顿好小猫后匆匆忙忙赶去找她这两件事,沉知聿是绝对说不出口的,他从不邀功也从不计较得失。
  但柯元泽就是想让戚禾知道,毕竟那可怜的猫是他们两个人的,毕竟他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好朋友一而再再而三地,竹篮打水一场空。
  车速平稳向前,天也慢慢暗了,斑斓光影交错在玻璃窗上,沉知聿感觉深埋心底的某些东西正悄然散射在这极度漫长的夜里。
  委屈,怨怼,自私,渴望。
  他任由它们无限膨胀。
  语气不轻不重地宽慰着:“没事,已经吃过药了,现在是家里的阿姨在照顾它。”
  “那就好。”
  可应声的,依然是柯元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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