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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过早饭,王绾就过来了。
  王绾明显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才一天没过来,农舍里就多了一个人,而且这个人极为面善,仔细一打量,竟然是王子成蛟府上的门客。
  王绾这一惊可不小,但是面上仍旧保持着镇定自若,笑着对嬴政问好,又不着痕迹的打量起李斯,出言试探道:“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先生。王绾也是有一次遥遥的看见足下跟着王子成蛟,没能说上话。”
  李斯是何等聪明,自然听出来了对方的试探,笑道:“先生不敢当,李斯眼下已经不是二王子的门客了。”
  王绾去看嬴政,嬴政这个时候才笑道:“老师也不必试探了,李斯是自己人。”
  他说着,请王绾坐下来。
  王绾谢过,就坐下来,和嬴政禀报了一下丞相吕不韦托他带来的一些东西。
  王绾道:“现在太子遴选日子将近,听王上的意思,似乎是想让纲成君和上将军出题考核,这二位都是刚正不阿之人,公子和二王子的较量就要看真本事了。”
  李斯却在这个时候出言,笑道:“不然,先生此言差矣。”
  王绾不知他说的“差矣”是什么,就听李斯叩着木案,道:“虽然是公平遴选,但是一文一武,是人总有偏颇,最后的平定还要看人心,而人心难免长的偏,若是二人都是一胜一负,其结果必然是王子成蛟胜出。”
  王绾思量了一会儿,其实李斯都不必说原因,他已经知道了原因。
  李斯对嬴政道:“公子生在赵国,养在赵国,而王子成蛟就有独天得厚的优势,他的人脉和名望都比初来乍到的公子要强势得多,如果公子和成蛟都是一胜一负,恐怕在秦王心中,也是偏向于成蛟的。而且在老秦人心中,王子只有成蛟一人,对公子十分不利。”
  嬴政听罢了,也不见着急,道:“那就敢问先生,如何化解眼前的局势。”
  李斯微微笑了一下,虽然颇有文人的斯文劲儿,但是眼中那股精光却让人忽视不了,刘彻在众人之中,就论地位是最插不上嘴的,但是不说话他会观察,观察着这些只能在史书上记在的名人伟士,果然是名不虚传的。
  李斯继续道:“我方才观察,丞相似乎对公子极为上心,会送精米和酱过来,饶是这种大雨之后不宜行路的天气,也会托人送东西过来,说明丞相是极为看重公子的…所以这件事,还需要丞相来做。”
  王绾道:“到底何事,遴选马上就到,须早作准备。”
  李斯不急不缓的道:“是公子认祖归宗的大事。”
  王绾听罢,叹一口气,道:“确实是大事。”
  刘彻也不禁皱了一下眉,虽然王子政变成太子政,再变成秦王政,最后是秦始皇,这是非常自然的事情,但是这个过程,史料记载并不是如此详细,这其中的种种危难,恐怕也只有当事的人才能明白。
  李斯道:“是大事,但不是难事。眼下秦王病重,按说王宫内苑外人不得进入,但是丞相却是个例外。公子不妨托丞相进入王城,去见王后。”
  王绾一听,愣道:“见王后?这是为何?”
  李斯道:“先生想一想,认祖归宗的大事,从旁人嘴里说出来,那就是政事,而从王后的嘴里说出来,那便是家事,秦王怜爱王后,必不忍心让王子流落在外,如果王后肯出力,公子认祖归宗的事情便很容易。”
  嬴政点点头,笑道:“这倒是个好办法,把国事化作了家事。”
  王绾也是连连点头,这个李斯面相斯文平平,不过学识和才智着实令人称奇。
  嬴政转而对王绾道:“这个事情,还得拜托老师对丞相说了。”
  王绾拱手道:“自然,我一定将话带到,公子尽可放心。”
  王绾因为这件事,又坐了一会儿,立马就起身告辞了,上了车往回赶去,毕竟遴选日期将近,这些事情都要从速。
  吕不韦办事的速度很快,王城中很快就传出了消息,令嬴政十日之后,在王城北的太庙里告祖。
  这日天气有些发阴,深秋季节本身雨水不多,但是近日连连大雨,咸阳的百姓都觉得不是个好兆头,但是时间不等人,如果认祖归宗的事情再拖下去,又怕误了遴选。
  王后赵姬命人过来农舍,让嬴政去太庙之前,过去她那里一趟,说是王后许久未见嬴政,想念的厉害。
  认祖归宗的事情,赵姬出了不少力气,况且赵姬是嬴政的亲生母亲,只不过嬴政心里头,却对这个母亲生不出太多的亲情来。
  说到底赵姬只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但是她错就错在,不明白自己的身份。
  嬴政觉得,就算自己的心胸再大,也不可能当做抹掉那段记忆。
  嬴政眯了一下眼睛,目光不禁放在刘彻身上,心想着一切都要重来一次,嫪毐还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做些什么不成?
  若不是现在需要他守着农舍,早就解决了这个人,嬴政筹划着,等自己一登上王位,第一个做掉的,必然就是嫪毐无疑了。
  刘彻无端端的觉得后脖颈子一阵发凉,似乎有冷气飕飕的窜过去,让他后脊梁都一阵发麻,回头去看的时候,嬴政已经收回了目光,刘彻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小童想要和嬴政一起去王城,只不过有侍者驱车来接,也用不着小童伺候着,嬴政就没让小童跟着,让小童留下来和李斯留在农舍,自己带着刘彻往王城去了。
  下过了大雨,农舍外面的地不是官道,没有人来出钱修理,泥土和了雨水,已经变得泥泞一片,嬴政坐在车上,骑奴驾车的技术虽然很好,但是也免不得左摇右晃。
  嬴政微微闭着目,呼吸着略带泥土气息的空气,他的心有些猛跳,进了咸阳以来,为了打消成蛟的疑念,他选择不进王城,住在农舍,对外就说不适应王城,要在农舍修身养性。
  这是他变回自己,头一次准备踏入王城。
  只要一想到这里,嬴政的心脏就会猛跳,那是一种掺杂在血液骨子里的兴奋。
  刘彻骑在马上,跟随在旁边,看到嬴政闭着眼睛,微微蹙眉,轻轻抿着嘴,他不知嬴政正在克制自己的兴奋,还以为是马车摇晃的太厉害,让嬴政不舒服了,当即道:“公子…扶着伞柱。”
  嬴政听到刘彻的话,稍微睁开了一下眼睛,瞥了刘彻一眼,也没说话,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就又闭上了眼睛。
  刘彻对他这种态度也不甚明白,按理说,虽然他这个皮囊可谓是势利小人,但是也是往后才遗臭万年的,眼下还什么都没有发生,所以刘彻不怎么明白为何嬴政对自己总是这种态度。
  刘彻心里一闪,登时睁大了眼睛,想着难道是嬴政和自己一样,也是有记忆的,如果是这样,那么知道嫪毐的事情就理所应当,那么对自己的态度也有依据了。
  刘彻这么想着,不可抑制的连连往嬴政身上看去,但是这也只是自己的猜测而已,没有真凭实据。
  眼下刘彻的身份地位卑微,在这个战乱纷飞的年代,食客数不胜数,说好听了别人把食客当做智囊,说不好听了,他们就如同蝼蚁一般渺小,缺谁都可以。
  如履薄冰的现状让刘彻并不敢轻举妄动,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刘彻也不会有什么举动,最多是想想办法,试探试探嬴政。
  两个人各有所思,等进了咸阳城,道路就好走多了。
  马车进了王城,在王后的宫外停下来。
  嬴政刚要下车,刘彻已经一蹬,利索的翻身下马,伸手去要去扶他,但是对方似乎不怎么领情,并没有把手搭在自己手上,而是自己跳下了马车。
  还是少年的嬴政,身量虽然不甚高,但是动作利落,刘彻有些失望,收回手来,准备跟着嬴政往里走。
  嬴政大步往前走,准备进殿去,但是走到门口,突然顿住了步子。
  嬴政回过头去,睥睨了刘彻一眼,脸上有些冰凉,声音也干巴巴的,道:“你在外面等我。”
  刘彻愣了一下,就看着嬴政大步进去,很快就看不到了。
  嬴政自然不会让嫪毐和自己的母亲见面,这一回连让他们见面的机会都不会给。
  嬴政走进去,侍女通报了一声,赵姬此时正拥着一件雪白的貂裘,斜斜的窝在榻上。
  赵姬的头发微微散乱,一副慵懒模样,略着粉带的容颜被雪白的貂裘毛衬托着,更显得风韵无限。
  嬴政过去给赵姬问安,赵姬懒洋洋的睁开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眼,似乎是在找人,立马又有些失落,似乎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人一样。
  嬴政当即脸色有些不好看,赵姬要找什么人,嬴政第一个想到的非嫪毐莫属了,他不知道赵姬什么时候已经和嫪毐见过面,以至于赵姬对嫪毐念念不忘,或许说什么母亲想念儿子,根本就是个幌子,赵姬想让嬴政先进王城来的目的,其实就是想看看跟在嬴政身边的那个嫪毐。
  嬴政克制住自己的不快,收敛了散发出来的寒意,又问了一遍好,赵姬这才摆了摆手,道:“起来罢,你去那边儿坐下,我有话要说。”
  嬴政顺着赵姬的指示,坐下来,就听赵姬清了清嗓子,看似不着痕迹的道:“我儿今日进王城…是一个人?”
  嬴政鼻子里差点冷哼出声,心想着果然赵姬是在旁敲侧击的询问嫪毐的事情,口头上却恭敬的道:“回母亲,还有一个侍卫。”
  赵姬脸上登时露出了跃跃欲试的喜色,不过立马又咳嗽一声,态度立时好了许多,带了不少笑意,道:“我儿回来这么久,也不进王城来看看母亲,母亲想煞你了。”
  嬴政搪塞道:“是孩儿疏忽了。”
  赵姬摆手道:“今日太庙告祖,你父王身体不适,你要事事顺着他,遴选马上就要到了,不要让成蛟钻了空子,知道么?凡事多去请教丞相,他能帮你,知道么?”
  嬴政应了一声,道:“儿子记下了。”
  赵姬本来心思就不在嬴政身上,当即道:“我儿穿着太过于寒酸,今日是太庙高祖的大典,需要隆重些。”
  她说着,轻轻一招手,有侍女过来跪下,赵姬道:“带王子去换一身衣裳。”
  “诺。”
  侍女柔柔的应了一声,领着嬴政就去了偏殿。
  嬴政刚一踏出屋门,赵姬立时撑起身子来,又招手让旁边侍奉的侍女过来,道:“你去,叫王子的侍卫进来,就说…就说王子唤他。”
  侍女应声出去,赵姬连忙又斜卧下来,扶了扶自己的鬓发,又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手一顿觉得衣裳太整齐了也不好,又拨了拨自己的领口,听见外面有跫音由远及近,咳嗽了一声,装作小睡之中。
  刘彻进来,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不见嬴政的身影,却见软榻之上,连帷帐都没有放下来,王后赵姬领口散乱,面色殷红,呼吸有些急促的斜躺在上面。
  若论姿色,赵姬没有倾国之色又怎么能赢得秦王的喜爱,赵姬的姿色是绝对没得挑的,越是上了年纪,反而越是风韵妩媚起来。
  刘彻心中当即一跳,似乎明白了什么,毕竟他也知道嫪毐的事情和下场,立时就垂下头来,装作恭恭敬敬的样子,眼睛安分的哪也不看,给赵姬问好行礼。
  赵姬听见刘彻的声音,那微微低沉,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就像一把羽扇,挠的赵姬心里面直发痒,当即呼吸更是快了,装作刚刚睡醒,不点自红的樱桃口微张“嘤咛”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赵姬风情万种的瞥了刘彻一眼,秦王病危,近些年身子骨一直不好,连秦王自己都觉得对赵姬是有心无力,赵姬看着他挺拔的身姿,登时身上一阵燥热难耐,慵懒的笑道:“你是王子政的侍卫?叫什么名字?”
  刘彻都不抬头去看她,只顾低着头,道:“回王后,小人是王子的侍卫。”
  刘彻虽然回答了赵姬的第一个问话,却绝口不提自己的名字。
  赵姬也没有恼怒,她没注意刘彻的态度,听着刘彻的嗓音,直觉耳朵都发烫了,整个人飘飘然的,裘皮衣裳或许太厚了,蒸的她整个身子都开始发烫。
  赵姬慢慢的坐起来,把雪白的裘皮衣裳解下来,玉臂一伸就扔在一旁,白色的衣裳顺着软榻滑了下去。
  这种暧昧的动作,任是谁看到都会心跳加速,奈何刘彻一来没抬头去看,二来他的心思全都扑在嬴政身上,满眼都是嬴政,赵姬又是嬴政的生母,刘彻哪来的闲心雅兴去关注赵姬呢。
  赵姬见刘彻不为所动,当即轻轻“呀”了一声,道:“我的衣裳掉了,你来帮我捡起来。”
  刘彻迟疑了一下,但是怕赵姬找麻烦,当即低着头,非常本分的上前捡起白裘衣裳来,放在软榻边上。
  赵姬却在这个时候,忽然伸出手去,按住了刘彻要收回去的手。
  赵姬咯咯一笑,有些赧然,柔声道:“你…你不抬头来看看我?我生的有这般怕人么?还是说…”
  赵姬一面说,一面欠身子往前,吐气如兰的挨近刘彻,将气息呵进刘彻的耳朵里。
  刘彻闻见浓重的脂粉气息,有别于嬴政身上淡淡的兰草香气,顿时下意识的屏住呼吸,有些厌恶的蹙了蹙眉。
  赵姬笑着继续道:“还是说…你不敢抬头看我,害怕什么呢?”
  刘彻语气平平的,道:“小人惶恐,不敢直视王后。”
  赵姬又是咯咯一笑,道:“你胡说!”她说着,手指在刘彻的手背上暧昧的磨蹭着,道:“我都听丞相说了,你…你使女人欢心的法子多着呢,怎么,不叫我见识见识?”
  刘彻登时心一沉,原来这个皮囊的名头从这么早就已经臭了,当即心中更是厌恶,刚想要甩开赵姬的手直起身来。
  就听外面有些响动,嬴政从门口走进来,正好看见刘彻和赵姬暧昧的样子,嬴政这个角度看来,刘彻和赵姬好似就是在亲吻一样,再加上赵姬的衣裳散乱,面色通红,那就更加没干好事儿。
  嬴政脸色立时就沉了下来,刘彻心中登时一陷,似乎有大石头砸了下来,一直往下沉去,自己和赵姬挨得那么近,在谁眼里,也不可能没什么。
  嬴政换了一件黑色金滚边儿的衣裳,雍容大气不在话下,虽然年纪尚轻,但是嬴政的骨子里透露出来的气势就在那里,黑色的衣裳极为的衬他,出落的身形挺拔,腰身劲瘦。
  嬴政只是冷笑了一声,拱手道:“儿子要去太庙,这就先退下去了。”
  赵姬有些慌神,立即松开了刘彻的手,往后错了错,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干笑道:“我儿去罢,记得为娘叮嘱的话。”
  嬴政点了一下头,袖袍微甩,转头大步走出去。
  刘彻连忙跟上,连向赵姬行礼都没有,也出了大殿去。
  嬴政下了台阶,上了车,回头看了一眼紧跟在后面的刘彻。
  刘彻总觉得这一眼,似乎像锋利的冰刀子一样,又寒冷又渗人,几乎要把自己开膛破肚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口怜的刘小猪︿( ̄︶ ̄)︿ 为刘小猪默哀~
  各位英雄国庆快乐(*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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