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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岁对罪臣之家,宠遇殊绝,贱妾何敢怨望?犬子并非大器,究竟是哪里令万岁青睐?贱妾不敢平白食国家俸禄。”
  刘欣诚恳地道:“圣卿的确不是做官的料,夫人,难道没有发觉圣卿温厚的个性?这就是最可贵的。圣卿说,夫人都知道一切了…所以朕很希望夫人能了解更多情况。”
  “是。”“朕…只希望夫人不是以皇帝的身份看待朕。”刘欣静了一下,有点落寞地道:“如果朕不是天子,和圣卿的交往就不会如此困难了吧?”
  “万岁,请不要为了犬子说出这种话。”董母温和而果决“犬子并没有万岁想像中的那么好,一介妇人,虽不敢妄论是非,但知子莫若母呀!
  若万岁逾制宠幸,导致犬子放纵而生祸殃,贱妾何惜一家受戮?但是,若因犬子的狂嚣,朝中大臣仗义直言而获罪,这谗害忠良的千古臭名,贱妾不忍犬子承担,届时只有自裁以谢天下…”
  董母不禁哽咽,董贤也在母亲膝前叩首泣道:“孩儿不肖…”刘欣恻然,道:“郑崇的事,不是圣卿之故,是永信宫不满意他,可是世人不敢指名,才以圣卿替罪,本来朕是不想讲出这些内幕的。既然如此,朕应诺夫人:若有臣子批评圣卿,朕绝不将之下狱或处死,顶多降职以示薄惩,好吗?”
  “如此幸甚。”皇上都那么明白的说了,董母也只得谢恩。然而,我不犯人,人亦不犯我的道理,岂是世间的必然?董母只能以“不危害社稷”的原则保护董贤,除此之外,也无计可施了。***
  北门外的华宅在催促下拼命赶工,画匠、雕刻师费心地装饰门户栋梁,崭新的家俱一一在宫中完成,成套搬入新宅,由各地运送来的奇花异卉,在上林苑引出的水流灌溉下逐渐生机盎然。
  同时,鲍宣已上书痛陈民间惨况,这个时代的人民面对七亡、七死:水灾旱灾频仍、加重赋税、官吏勒索、地主兼并、徵兵、盗匪、酷吏诬刑、饥馑饿死、瘟疫::数不清的灾难中,却没有一个在位者肯设法、能设法,只顾内斗,而又宠幸董贤,为他大耗民财,甚至对他的家人、奴仆、奴仆的奴仆都赏赐无数。
  鲍宣几乎是洒心泣血,在奏章中激烈指陈:今贫民菜食不厌,衣又穿空,父子、夫妇不能相保,诚可为酸鼻,陛下不救,将安所归命乎!陛下取非其官,官非其人,而望天悦民服,岂不难哉!陛下、陛下!
  刘欣用力摔了奏章,天下混乱,朕也着急,所以才察纳下言,擢升息夫躬,鲍宣却因为息夫躬是没有背景的年轻人,就说他是小人,为何不想想:鲍宣自己提出来的“可委任大事者”除了傅喜之外,何武、师丹、孔光,还不只是尸位素餐的老不死?刘欣烦心地走来走去,宠爱圣卿,用的也都是皇室的钱,鲍宣有什么资格说话?朕自己所使用的都是次级品,放弃自己的享受,让给圣卿,这样也不行?刘欣越想越气,想给鲍宣一点教训,转念又克制住,这样大家会怪罪圣卿,不能害圣卿落人口实。
  再说,这个烂到底了的天下,是谁捅的漏子?先帝乱封乱赏,弄得自己光是收拾就应接不暇了,朕这么辛苦,却没有一个人感激,只有圣卿会温柔地安慰他、衣不解带地照顾他。
  刘欣以手支额,疲累不堪,要天下做什么?朕只要圣卿。“宋弘,圣卿呢?”“禀万岁,侍中大人在家人那儿,是否要召回?”“…唔,不用了,备驾!朕去把圣卿抢回来!”董贤拉着朱诩的手走入房内,正要关门,朱诩不自在地说别关门,虚掩着就好了。
  董贤照做,靠近他跪坐之处,含笑不语。“你为什么还不上辞呈?”朱诩低声问“皇宫都住进来了,你再不走,皇上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等皇上病好了…”
  “我看他根本没病!”“你又知道些什么了?”董贤笑指朱诩的鼻尖,朱诩忙回避开“皇上一看我不在,就不吃药,为难宫人,我走得成吗?”
  刘欣停步,旁边的内侍也不敢出声。圣卿和谁坐得那么近?他弟弟宽信?不,是别人…“阿贤,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一直是这样,是你没有发现而已!”董贤黯然地笑“你到底对我真心还是泛泛?分手以来,我一直在想念你。”
  “是吗?你一再骗我,我都愿意相信,只要你心里真的有我!可是连我送你的药盒你都丢了,算了!”“什么算了?我…我不顾羞耻的吻你,你还说这种话,我…”董贤啜泣起来。“那时…你不是不小心地…碰到我的脸而已?”
  朱诩小心翼翼地问出这困扰自己很多天的问题。“笨蛋啦!”董贤又好气又好笑,一把揪住朱诩的衣领,挥拳做势要揍,结果却是俯下身来,轻轻吻着朱诩。
  朱诩不由得抱住他的腰,董贤却扳开了他的手,摇了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想那样。”
  朱诩有点失望,却放了心,两人互握着手,朱诩轻道:“嗯,那种事是不对的。只要我们彼此明白,什么都可以放弃。”两人都有点羞稔,四手交握地低头而笑,不知该说什么。
  “侍中大人。”门外是宋弘的声音。董贤急忙和朱诩分开,边整了整衣襟腰带:“什么?”“万岁在车中等您回去呢!”走出宫殿,已溶着薄霜的土地,透露几点惨青嫩绿,华美的玄黑色车马上,刘欣没有表情的侧面,正注视着手上陈旧的黑漆盒,反覆把玩着。董贤如常见驾,参乘,刘欣微笑了一下,下令起驾,马车一震,竟急奔而去。
  皇上怎么突然下令用这么快的速度?董贤没坐稳,歪倒在皇上怀里,刘欣搂抱住他,突然俯身吻紧,董贤一怔,以为皇上又闹着玩了,颠簸使脸碰得好痛!
  要推开,皇上竟捏住他的下颚,使劲撬开他的唇。疾风撞开车门,董贤抓住皇上,惊慌地任凭他吻,刘欣喘着气放开,董贤的头发、衣角,在狂风中乱卷、飞打,若隐若现中,看见皇上取出那漆盒,董贤伸手去抢,刘欣甩开他,董贤差点被摔下车,被刘欣及时抓住。
  逆风扑面,难以呼吸、开口,眼前飞掠的苍茫景色疾划而去。刘欣狠狠地笑着,扬手,董贤眼前就像慢动作一般,漆盒被抛开,飞扬、坠落,后面的马蹄、车轮辗过,艳黑金灿四下迸射…
  一把被推跌入御榻,还扯撕下半幅纱幔,董贤挣扎着撑起身子,看着站在床帷外的皇上脱下外袍。
  “不…”董贤抓紧衣领“你…皇上答应过…”“你背叛了朕。”刘欣清析地说,逼近董贤。董贤困兽犹斗:“不,我没有…”
  “跪下!”董贤花容失色,乖顺地跪着,刘欣托着他的脸:“朕以为你多正经,多圣洁,才不断想弥补你,原来你在外面养小白脸,回家?原来是回去会情夫!”
  “不,诩哥哥他…”“啊,他叫诩是吗?他很行吗?让你无法服侍朕?”“不是的、不是的!”董贤捂着耳朵尖叫,快崩溃了。“你这样羞辱朕,很好,我们就看看谁羞辱谁。”
  刘欣边说边解下发带,反绑董贤双手手腕,董贤脸色苍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如果是做那件事,为何不脱他衣服?
  刘欣站在长跪的董贤面前,解开腰带、蔽膝,董贤突然明白了,来不及闪躲,已被刘欣按住头,硬生生按到腿间,嘴被捏开强迫含住之际,屈辱的泪水不停地滴落。
  在内臣的带领下,惶惶不安的朱诩被引入未央宫,皇上为什么召见他?一个他应该没有任何印象的平民,而且还要他马上奉召。
  是不是阿贤上辞呈了?皇上震怒,才…那也没有理由召见他。深处花木掩蔽的宫殿,门口只剩下一个年轻清俊的高级内侍,沉着地开门,示意他入殿。
  外殿、中殿的栱洞朱梁雕柱间穿梭,朱诩隐约听见奇怪的声音。最后一道屏风遮蔽的门前,那名内侍示意他自己入内。混合着啜泣的呻吟声…朱诩困惑地走进去,触目满是薄纱重叠的屏障。
  啊…唔,痛,不,不要…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朱诩按住心,心跳得好快,一时之间找不到声音的方向,怎么一回事?
  波光颤抖的乌瀑掩映着雪白的身体,朱诩宛若身陷雷击。那站立的背影双手高举着紧扯帘幔,被另一个同样不着寸缕的人紧抱住,激烈的动作中,扯住帘幔的手越抓越紧,抬起腿缠住对方的腰,脚踝上金环发出细碎的铃声,纠缚在呻吟声中,长发抖动,那人仰颈吟泣,汗珠泪水纵横的美丽侧面,董贤!
  朱诩猛然后退,撞翻了铜花瓶,巨响轰震。董贤恐怖地尖叫起来,刘欣却大笑,两人滚倒在床上,金铃混乱地叮咚,董贤发疯般狂叫:“放开我!放开我…不,诩!”
  朱诩忘了怎么逃出去的,心脏被木舂钉穿,董贤的惊叫,皇上哽咽似的狂笑,沉重的铜花瓶击打青石地面,霹雳巨响,撕扯的纱幔轻抚董贤花瓣般的身体…
  沉重的灰色天空,吹送阴霾。满树欲绽的红梅花被阴翳压得憔悴惨淡,那渺小的色彩在粗干上只透露着无力。
  半披在身上的长衣绊住脚,董贤一跤跌落,软弱得连挣扎的力量都没有,忍着痛楚爬起来,踉跄走出去,软靠着屏风喘息,诩,回来,诩…
  刘欣缓缓转过身子,董贤摇摇晃晃着出殿的凌乱背影消失了,刘欣才慢慢地拉过散落的一件不知什么衣服,随便半掩着,扑袭而来的薰香,是无意义的温柔,什么都不想做,一动也不想动。
  启禀皇上,这是董侍中在车上遗落之物。宋弘呈上,仰躺的刘欣接过那一卷细帛,懒懒地以牙咬拉开缚结,展开来,端正字体铺陈的辞呈,是触目冰霜。
  刘欣笑着松手,让那幅辞呈盖在脸上。皇上保重。保重?刘欣笑了,朕死了,对大家而言比较好吧?除了万岁您,奴才绝不服侍别的皇帝。
  刘欣拉下盖在脸上的辞呈,默默注视宋弘,宋弘就像平常一样,刘欣伸出手,说道握着朕的手。宋弘轻触刘欣的手指,无语地交握。刘欣闭上眼,不一会儿,已沉沉入睡。
  不能够单独在寒意中入眠,习惯了圣卿的体温和呼吸,闭上眼的话谁都一样,只要在轻触间给自己一点温度,陪自己抗拒入梦的黑暗与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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