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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明手心湿得几乎打滑,郑潇攥紧了刀柄绷着身子和一众警察牢牢对峙。耳机里的窸窸窣窣让郑潇异常紧张,他两年来的心结,钟毓秀的枉死,被人诬陷的屈辱能不能有个交代,全部全部就在这一刻了。
  马路对面的余闻君这时候才恍然大悟:“让郑潇出面试探,引来黎成岳的人看他们作何反应,如果卫明动手就证明他和黎成岳有鬼,你的视频就是证据;他不动手,郑潇和那个阿姨就可以顺利拿到骨灰盒里的东西,黎成岳怎么都跑脱不了。小舟,原来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过去帮忙,你来,是来钓我的。”
  叶轻舟眼睛盯着屏幕:“没错。我不相信你所有的指望都在那些半大小子身上,既然大家现在要对付的是同一个人,不如坦诚一点,我想知道你的全部计划。”
  余闻君淡淡一哂:“你不会想要知道的。”
  叶轻舟皱眉:“你什么意思?”
  一滴雨突然直挺挺砸在她脑袋上。
  “郑潇……郑潇……这,这……不好了!”冉媛不知为何突然惊恐大喊起来。
  郑潇对着卫明他们不敢露出破绽,只能简短道:“说。”
  耳机那头的冉媛已经喊出了哭腔:“文件自动粉碎了!”
  第三十章 澜生东海,祈望永宁(下)
  “黎溯,听好了,黎成岳在东职有一间暗室,你们行动的时间刚好学校放假,所以黎成岳如果绑架你,很可能会把你带到那里去。他为了避嫌不会用手铐拷你,只能用绳索绑你,我在西侧墙根底下的水泥缝里给你藏了刀片。房间是个半地下室,有一扇小窗直接通往地面,黎成岳的身材钻过不去,但是你可以,你要假装逃跑,逼黎成岳动手。至于到底要用什么理由让他觉得一定不能放你跑掉,那就得看你自己的了。”
  黎成岳从一开始就设定好,硬盘只有他自己的电脑可以读取,如果连接了其他电子设备,文件就会自动粉碎。
  几秒钟的功夫,什么都没有了。
  他们什么都没有了。
  这一整夜他们都做了什么?暗探仁山破晓几乎毫无收获,就只捣毁了一个唐宫,却完全没办法证明唐宫和黎成岳之间的牵连。夏澄和苏蕾死了,简锋和萧璟死了,万国良死了,卓豪失联,凌霜被抓,所有证据都在即将到手的一刹那被毁个彻彻底底。
  他们……就这么输了吗?
  这么多人,这么多年的努力,就这样全都白费了?
  叶轻舟不敢相信。
  余闻君在一旁看着她颓然放下手,不无遗憾地挑挑眉:“看来是不行了。”
  叶轻舟转头看他一眼,心头顿起疑云。余闻君是不是有点淡定过头了?证据被销毁对东职来说的确是好事,可这样一来黎成岳也就安全了,打不倒这个老魔头,余闻君和向华笙,还有整个东职,难道以后会有安生日子过吗?他们出手参与了谋反,不怕黎成岳缓过这口气来找他们的麻烦吗?
  不对,他一定还有其他的打算。
  他刚才说“她不会想要知道”的计划是什么?
  他了然回望着她。
  “小舟,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把事情做到绝处,可你也看见了,黎成岳太狡猾,我们所有的行动都已经失败了。你也不想就这么认输对不对?所以,别怪我狠心。”
  叶轻舟听得心里发颤:“你什么意思?!”
  余闻君只留给她一个沉默的侧脸。
  这个人……他策划了汇福大楼的枪击,还有那个凌霜,嘴上说要带黎溯进仁山找证据,实际上却吩咐陆沁怡杀了他嫁祸黎成岳……
  叶轻舟突然揪住余闻君的领子:“余闻君,你他妈别告诉我你最后的办法是要牺牲黎溯!”
  余闻君轻笑:“是他自 愿的。”
  “你!”叶轻舟松开他立刻要打电话给叶予恩,手机却被一把抢走。
  “怎么,要打架吗?”叶轻舟瞪着他。
  余闻君退开两步,依旧笑意温然:“我永远都不会打你的,小舟,你的对手是她。”
  余闻君向后一指,叶轻舟看到了金玉蕊那双死鱼一样的呆眼。
  “抱歉,其实我应该保护你的,”余闻君揣起双手,“但就像你说的,我们已经是敌人了,我不能允许你乱了我的计划。小舟,听我句劝,你不是她的对手,一味乱来只会让自己吃苦头。只要你乖乖的,她不会要你性命的。”
  余闻君说罢就要走,叶轻舟冲上去要抢自己的手机,金玉蕊抬腿一扫,直接把叶轻舟踢出去了半米远。
  叶轻舟撑起身子笑意狰狞:“妈的,挡老娘的路?老娘想收拾你都想了好几个月了,今儿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双脚蹬地飞身一扑,去势凶猛如猎豹突袭,可金玉蕊大跨步向后躲去直接让叶轻舟扑了个空,趁她身子下坠一肘狠狠砸下去,她下巴直接磕在水泥地上撞出了血。叶轻舟顾不上搭理自己,身体着地的同时立刻抱住金玉蕊的脚一个转身把她带倒,金玉蕊失去平衡摔下去的瞬间从腰间抽出短刀来,被抱住的腿脚一收将叶轻舟拖到自己跟前,刀尖直直对着她的眼珠就刺了过去。
  叶轻舟猛地一闪,刀刃错过她的眼睛在她脸颊划了一道,她劈手夺刀不成,反被金玉蕊连连刺伤。余闻君说的没错,叶轻舟这七七八八的功夫对付邹宇航他们还绰绰有余,可在金玉蕊这根本讨不到任何便宜。金玉蕊板着一张死人脸,只当叶轻舟是个靶子似的一股脑地捅,叶轻舟能攻击得到金玉蕊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再这样耗下去,余闻君的诡计就要得逞了,她就赶不及救黎溯了!
  可是实力悬殊,硬打她根本不可能赢,怎么办,怎么办?
  ……
  妈的,老娘还有脑子呢,硬打打不过,那老娘就屈尊来耍你一回!
  刀子一路刺一路追,叶轻舟一路退一路躲,忽然她好像脚下被绊了一下似的直直向后倒下去,金玉蕊瞅准机会扑上去压在叶轻舟身上,在她后背撞上地面的一瞬间手上一个狠劲急急往下一掼,叶轻舟奋力扭动身子,刀刃在她心脏边上一个擦肩,捅进了她的肋缝。
  叶轻舟一声闷哼,全身僵住,随即抽魂了一样瘫软下去。金玉蕊扎偏了这一下怒上心头,拔出刀子高高举起,对准她的要害作势要再捅,而叶轻舟挨了方才那一刀,脸色瞬间惨白两眼成了一条缝,胳膊腿都不动弹了,只有进气没有出气,委实是没有任何威胁了,金玉蕊再不把她放在眼里,挺起身子势要一招彻底了结了她的小命。
  叶轻舟等的就是这一刻!
  受伤的人因为疼痛活动会变得迟缓,可她没有痛感,扎穿了她她也照样是一条好汉!
  就在金玉蕊提刀的双臂高高举起、身体稍稍离开叶轻舟的那一秒,叶轻舟半眯的双眼豁然睁开,腰腹猛一发力,头背顶着地面双腿蜷曲弹起膝盖狠狠撞向金玉蕊,金玉蕊毫无防备之下整个人向前倒去,刹那之间叶轻舟接住朝自己刺过来的刀反手一扭,刀尖转而朝上,在金玉蕊扑倒下来的瞬间顺着她张开的嘴巴,“噗”地捅进了她的喉咙。
  那双死鱼眼差点从眼眶里挣脱出来。
  叶轻舟抬手把她推翻到一边,站起身来发觉自己脚软得像面条,低头一看,半边衣服都已经被血浸透了。不行,她不能倒在这里,黎溯还在等着她。脱掉外套叠成方块死死抵住伤口,袖子绕过腋下用力打上一个死结,扶着行道树跌跌撞撞地走,往有人、有灯光的地方走。
  电话、电话——她现在这个样子成不了事,她要赶紧联系上爸爸才行——谁来给她一个电话!
  叶予恩在简锋出事的地方,看着那一道长长的车辙。简锋是在高架桥出口被直接撞下去的,车毁人亡。
  没过多久,永宁行动失败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天气预报里那场雨终于开始下了。
  就在这时他手机再度响起,陌生号码,接起来是叶轻舟。
  “爸!”对面的声音虚弱又急切,“余闻君想牺牲黎溯来打倒黎成岳,我们要赶紧去救黎溯!”
  然而定位器的信号已经消失了。
  “定位器由南往北走,最后的位置显示在永安街和和平路的交叉口,”叶予恩问,“小舟,余闻君有没有说黎成岳可能会去什么地方?”
  叶轻舟点开地图找到那个地方一路向北摸过去,过了和平路口往西拐是文娱大厦、电视台、体育公园,往东拐是医大二院、教育城、奕城二中,奕城二中的边上就是……
  “爸!”叶轻舟急切道,“黎成岳要去的地方可能是东海职业技术学校!”
  半地下室,狭小的窗,以及,藏在身后墙根底下的刀片。
  一切都和余闻君说的一样。
  这是余闻君给他,和黎成岳准备的坟墓。
  黎溯嘴角带着血,笑了。
  黎成岳揪着他的衣领,一对父子,一对仇人,死死瞪着对方。
  “黎溯,你马上就要死了,知道吗?”
  黎溯扬着头不卑不亢:“知道。”
  黎成岳一拳将他打翻在地。
  “很好!很好!”黎成岳狂躁大笑起来,“那些被人玩剩了的贱女人,犯了罪不想坐牢求我收留的混账,想挣钱想谋权想荣华富贵的王八蛋!一群王八蛋!背叛老子,嗯?背叛老子!全都背叛老子!我的女人!我生的儿子!老子养着你们,你们回过头来要毁我的一切!你们他妈就是这么报答老子的!去死!去死!所有妨碍老子的人都得死!”
  他抄起手边的折叠椅狠狠朝黎溯身上砸过去。
  黎溯忍着他的毒打,继续在背后后偷偷割手腕上的麻绳。
  清脆响亮的击打声,黎溯的血,让黎成岳陷入极度的狂怒与亢奋:“我的一切——我十几年费心费力建立起来的一切——都毁了,都毁了!是我的好儿子干的!可那又怎么样呢?黎溯,你想要证据对不对?没了!没了!黎溯,你什么都没有了!你马上就要死了,可我还活着!我很快就会建起新的唐宫,新的仁山,我会有新的女人,新的奴隶!你就在地狱里熬着,睁着眼看着这一切吧!”
  窗外一点噼啪声,今冬的第一场雨如期而至。
  电话,又是电话。
  黎成岳双眼血红,几乎要把手机捏碎:“谁!”
  “黎局!”那边声音慌慌的,“不好了,阿煊突然呼吸困难,各项指标都出现了异常,不确定是不是出现了术后排异反应,现在要回山上来不及了,必须马上送附近医院!”
  “送就送,你慌什么!”
  “可是,”那边的人大概汗都下来了,“阿煊的证件和病例都在……在那个女人那,没有这些东西医生恐怕没法救治阿煊……”
  黎成岳痛骂:“一群废物!去找!去破晓找!有人敢拦着就说是老子让的!阿煊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统统别想活!”
  一场对话全部落在了黎溯耳中。
  阿煊——谁是阿煊?
  术后排异反应——他做了器官移植手术?
  他的证件和病例都在那个女人那,在破晓——那个女人,是凌霜?
  最后的谜团在黎溯脑海中骤然转身,现了真容。
  他一次一次和黎成岳作对,他折磨他却不杀他,他说,今天不是你的死期。
  可一转头,立刻安排了爆破案。
  他看似毫无理由地杀了年仅三岁的沈聪,凌霜为此和他翻脸。
  凌霜莫名其妙来探病,还故意给黎成岳知道,她在他的病床前特地留下一句暧昧不清的话,说,孩子是一个女人最大的软肋。
  孩子啊——他叫阿煊,他叫黎溯,好一对水火不容的名字啊!
  他在黎成岳心中的“用处”原来是这个!
  哈哈哈哈……黎溯在心底放声大笑。
  黎成岳,你这个小丑!
  你也马上就要死了,知道吗!
  小舟,我对不起你,可我今天必须要和这个人做个了断!
  黎成岳一边叫骂一边暴怒地来回踱步,踱到门边转回身来一抬头,他倏然愣住。
  原本躺在地上的黎溯居然站在窗前,双手紧紧攥着,与他定定对视。
  “黎成岳,你真的以为我没有证据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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