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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1>水中月 第19节</h1>
  她闭上眼,听见自己纷乱的心跳声。
  季明晟给了她另一种选择。
  另一种看得到结果的选择。
  但她其实并不想要做任何选择题。
  她宁愿被逼上绝路,九死一生。
  -
  天色渐暗,江泠月化好了妆,换上了一条黑色连衣裙。
  长袖,紧身,一眼保守,细看才知曲线的乾坤。
  龙哥发消息问她要不要派车去接,她婉拒,说自己打车过去就好。
  晚上五点,她站在穿衣镜前,想起以前专业老师提醒过的表情问题。
  “控制不住自己表情的时候就对着镜子多练。”
  她对镜练习微笑,试图找到一个温和又恰当的弧度,可以从容应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夜色沉下来,城市的繁华浮于空中,需要穿梭在夜色里的人抬头仰望。
  她走出电梯,凉风习习,不自觉抱紧了双臂。
  电梯厅的照明灯不知什么时候坏了,正值假期,物业还未检修,她只能摸着黑往室外走。
  视野不佳,她埋头认真看路,直到绕过拐角,大厅玻璃门外才透进来一点路灯的昏黄。
  她被光明解救,看清了眼前的路,也看到了门外的他。
  那辆纯黑色的库里南应该是和夜色融为一体,后车窗却降下一半,有人正对着ipad屏幕打电话。
  冷白荧光照亮车内,也照亮他的眼睛,如墨玉一般,笼着柔润的光泽。
  他举着电话,忽地侧首朝她看过来,他的耳朵与眼睛都专注,温润嗓音回应着别人,温柔目光独独看着她。
  她这时候知道,原来千次万次的对镜练习都不足以让她从容应对当下情景,她没办法控制心跳的速度,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表情,更没办法控制唇角上扬的弧度。
  她对孟舒淮的笑,从来没有表演的痕迹。
  她看得很清楚,孟舒淮手中牵着一条长长的线,他只需轻轻一拽,她便义无反顾。
  她走近前,孟舒淮捂住手机低声叫她上车。
  她咬着唇壁,抿住唇,想要控制住不听话的面部肌肉,不让他看见自己的失态。
  她埋头,捂住怦怦不停的心口,绕过车尾从另一边上车。
  萧瑟秋风被隔绝在外,车内温度适宜,若不是他的电话还未挂断,此刻她应该局促不已——
  她的心跳声太大了,已经到了吵闹的程度。
  汽车缓慢驶出小区,她平复着自己的呼吸,视线却控制不住往身侧移动。
  她怔怔地想,他不是在利雅得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她家楼下?他是提前回国吗?是为了自己吗?
  像是察觉她的目光,孟舒淮稍稍侧过脸看她。
  孟舒淮的眉眼生得精致漂亮,眉骨微凸,山根直挺,内眼角微微下勾,双眼皮略窄,眼睫浓黑,瞳仁清亮。
  幽暗的空间里,她本不该读懂他的眼神,可在被他看着的时候,她多日的惶恐竟然一扫而空,内心无比安定。
  她私心地想,她此刻若是孤岛,孟舒淮便是环绕她的海。
  她再也没有办法抑制自己内心的欢喜,胸口像是有无数幻彩泡泡正在膨胀,让她漂浮在空中,像做梦一样轻盈美好。
  她唇角上扬,冲他笑得清甜。
  他的电话没有挂断,她也不期待他会有所回应。
  城市灯光穿透树杪,纷纷乱乱投向车内,孟舒淮侧身,宽肩遮去车外的光,视线微垂,他修长的指节于扶手箱内摸索片刻。
  一点清脆的声响过后,他的手朝江泠月伸过来。
  她茫然张开掌心,孟舒淮温热的指腹轻轻擦过她的皮肤,短暂的接触,又移开。
  她借着窗外的路灯看得清楚。
  是一颗话梅糖。
  孟舒淮给了她一颗话梅糖。
  他在忙工作,却没有忘记给她回应,还是一份带着甜味的回应。
  她抑制住了自己想要尖叫的冲动,也在此刻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会说,“人不是活一辈子,而是活一瞬间。”
  因为孟舒淮给她话梅糖的这一瞬间,足以让她忘记前日的酸与苦,愁与悲,痛与泪。
  可她对孟舒淮心动的开始,并不止这一瞬间。
  第16章
  水中月
  /
  夜色渐浓, 这座城市在光影中焕发另一面的繁荣,秋风更盛,卷着路边银杏叶旋舞。
  江泠月手里攥着那颗话梅糖, 安静听着身侧的人打电话。
  孟舒淮在讲英文的时候声音格外好听,温和,沉缓, 没有刻意凹造的腔调,也不像他不高兴时那样冷漠,是让人想要一直听下去的嗓音。
  她就这么安静听着, 像听剧院的乐章,带着纯粹的欣赏,却没想到就这么走了神,连他什么时候挂电话都不知道。
  直到孟舒淮将ipad移到她面前, 突然的光亮才让她回神。
  “帮个忙。”他很利落地说:“帮我发个邮件, 我口述。”
  她接过ipad, 视线却在他左手停留。
  似乎从她上车开始,孟舒淮的左手一直平放在扶手箱上, 只有给她话梅糖时有过小幅度的动作。
  他受伤了?
  孟舒淮的声音让她无暇细想,她赶紧收好思绪, 听着他的叙述认真在键盘上敲下字母。
  纯英文的邮件, 有些专业性的单词她听起来稍显吃力,孟舒淮一听她的打字速度慢下来, 便会耐心将拼写读出来, 不让她为难。
  直到敲下结尾那句致歉的话,她才知道, 孟舒淮真的是推掉了合作方的商务酒会提前赶了回来。
  她该怎么控制自己不多想?
  口述结束,她把ipad交给孟舒淮检查, 视线跟过去,却一直停留在他左手上。
  借着车窗外朦胧的光,她先看到那块冷银色的腕表,而后是凸起的腕骨和手背清晰的脉络,他的皮肤表面并没有明显的痕迹,可再和右手一对比,左手手腕有明显的肿胀感。
  他受伤了。
  跳了这么多年舞,她对这样的关节扭伤再熟悉不过,孟舒淮的手腕目前只有轻微肿胀,应该受伤时间不长,及时冰敷可以缓解。
  她很庆幸自己今晚出门背的是常用的那只包,日常排练,她的包里总会放几张冰敷贴,以备不时之需。
  她低头翻包,听见孟舒淮低声说了句谢谢。
  他的邮件发出去时,她也将冰敷贴翻了出来。
  她承认是自己担忧过甚,所以才没有多想,直接上了手。但当她指尖触到孟舒淮温热的皮肤时,她又猛地顿住。
  一抬眼,孟舒淮眸光如这夜色深沉,正默不作声看着她。
  她并不惧怕孟舒淮的冷漠,只怕自己唐突。
  她收回手,几分尴尬地说:“你受伤了。”
  孟舒淮没接话,她又补充:“不冰敷的话,皮下可能会出血,会疼,会肿,会影响你日常生活。”
  她并没有回避孟舒淮的视线,也能感受到自己双颊在隐隐升温。
  他不说话,她也就这么望着他,眸光清澈,静若秋水。
  沉默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乔依跟她说过,孟舒淮曾在一次晚宴上让一个试图靠在他身上的模特当众摔倒。
  如果他不是刻意要人出丑,那极有可能是他抵触和别人身体接触,这才下意识躲避。
  想到这里,她也不免心慌。
  她刚才的确是着急了些,但她也是好心,总不能碰一下就跟自己生气吧?
  正在犹豫要不要让他自己贴时,他又开口:“那就麻烦你了。”
  听起来是很柔和的声音,不像是不高兴的样子。
  她眸色渐亮,心生几分愉悦,轻快回他:“不麻烦。”
  她凑近前,小心将他的腕表取下来,握住他的手腕检查了一遍,这才将冰敷贴给他贴上。
  “看样子不太严重。”她边贴边说:“但不知道内部有没有出血,你要是疼得厉害的话,最好还是看一下医生。”
  “你很懂扭伤?”他问。
  江泠月将冰敷贴的包装收进包里,应声道:“排练总会受点小伤,没几天就好了。你今天刚受伤得先冰敷,明天再热敷,很快就会好。”
  “疼吗?”她追问一句。
  孟舒淮看着她,认真道:“不疼。”
  她忽地笑起来。
  不疼怎么需要自己帮忙发邮件?
  寥寥几句对话,稍稍缓解了车内冷淡的气氛。
  孟舒淮小幅度活动了一下手腕,蓦地开口问她:“你不问我带你去哪里?”
  江泠月微怔,从上车到现在,她竟然真的没有想过孟舒淮要带她去哪里。
  她偏头看着他,略思忖后说:“总不能是把我给卖了。”
  昏暗中,短促的笑意漫延开,如春水涟漪,一层一层,悠悠荡荡推至她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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