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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被褥卷走,所以她只能一点点撬开他的防护,窜进他的被窝。
  床本来就窄,被褥本来就短,要想不受冷,她只能与他紧贴。
  贴得一紧,难免会有触碰。
  灵愫眨了眨眼。
  恍惚间,她就想起,她跟阁主还都穷得揭不开锅的时候,也像如今这般,挤在一张床榻上,彼此争着一方窄被。
  从前,每每都是她在抢被大战中获胜。
  如今么……
  灵愫灵活把脚腕一旋,再一次成功抢来被褥。
  *
  次日。
  阁主揉开眼,发现灵愫紧紧盯着他。
  他大惊,捂住被褥坐起身,像被轻薄似的,指着她,“你,你怎么睡我床上了!”
  灵愫一脸黑线,“你看看我的床,那还能睡人么。”
  阁主转眸看去。
  她的床散得不成样,床板床腿都被啃咬成了一地碎沫。
  他还没完全清醒,“你磨牙也磨得太狠了吧,都能把床咬成这样了?”
  灵愫无语至极,捶他一拳。
  “是阿图基戎!昨晚他来挑衅,你中了金蚕蛊,直接睡死过去。后来他吹了下笛,召唤蛇鼠来把我的床咬了。”
  她避重就轻,省去了昨晚那些略显暧昧的细节。
  她问阁主:“‘你木大算了’,是什么意思?”
  阁主回:“意思是:你死了算了。”
  灵愫气极反笑。
  好小子,居然在诅咒她!
  阁主问:“昨晚,你俩是起了什么争执吗?”
  灵愫长话短说:“我说他香,想提取研究这香。我说他的半掌手套好看,想让他指个买货地,我好搞批发。”
  阁主目瞪口呆,“你是懂怎么得罪人的。”
  他翻出那本苗疆知识大全,“我觉得,在你寻亲复仇之前,你还是先把这书翻烂,再说其他事吧。你这嘴没把门,这样下去,一个苗疆都能让你得罪完。”
  灵愫把书反扔给阁主,“太长太多,不看。你来个省略版的,给我解释解释。”
  阁主被她整得心惊肉跳,这次决定不再溺爱她。
  他又把书扔给她,“省略不了,你还是自己看吧。一页一页,一行一行,一字一字,认认真真地阅览完。”
  他说:“衣食住行我来想办法,你今日哪也不能去,就待在屋里看书。”
  看他一脸严肃,灵愫点了点头,“行吧。”
  她一直很抗拒了解苗疆,原因还是那句话:只是玩玩。
  了解的越深,对这地的感情就越深,可能发生的故事就越多。
  别这样,她不喜欢。她来找到亲人,捉到蔡绲,完成这两件事,她会拔腿就走。
  但若不了解,一些事,就像昨晚阿图基戎的异常,又会不受她的控制,超出意料。
  她同样不喜欢有事发生在她的计划之外。
  她叹了口气,捧起厚厚的一本书读了起来。
  四疆规矩各有不同。
  东疆忌随时洗刷饮甑,否则会越洗越穷。
  西疆禁吃狗肉,禁打狗虐狗。
  南疆忌直饮山林生水,需在饮水前打草标。
  看下来,要属北疆蛊苗族的规矩最少,只一条:忌冲撞蛊师与少主。
  忌冲撞少主这一点是新加的规矩,专门为阿图基戎设立。
  灵愫看得很认真,只是书里并没有提到苗人体香与半掌手套的事。
  难道这是人家的私密事,发财之路不便外传?
  翻看完书,灵愫还是偷偷溜了出去。
  她准备按照先前阁主的提示,先去试着找一找那位亲人。
  *
  下属又将一筐信送到阿图基戎这里。
  “少主,蔡氏又来寄信。”
  阿图基戎站在饲养缸旁,正给缸里的毒蛇喂生肉。
  闻言,他摘下半掌手套,盥净手后,捏住一封信打量。
  “过去数年,蔡氏与苗疆并无多少联系。怎么最近半月来,一直往苗疆寄信。是要传信给谁。”
  阿图基戎拆开信。
  他捏住信纸的一角,散漫地出声念道:
  “展信佳。
  你的情人、你的好友、你供养的那群女孩、你的杀手同僚,他们都来问我,你去了哪里。我说,你去了很远的地方,有事要做。
  我的病情反反复复,总不见好。昨日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想窒息而死。一碟咬着我的衣袖,哭了。它竟也会哭。
  你,有想起我吗?哪怕只有一瞬。”
  阿图基戎一头雾水。
  偷窥寄信者的感情,虽不道德,但这令他上瘾。
  他让下属拆掉筐子里的所有信。
  下属犹豫:“这,会不会太损阴德了。”
  阿图基戎瞪他一眼,“拆。”
  下属没辙,哆嗦着手拆开。
  这些信,没提寄信者,没提收信者。字迹轻浮潦草,像是迷糊间随手写出的。
  “展信佳。
  今日冬至,遥祝冬至安康。
  苗疆会过汉人的节日吗?那里的人,会和这里不一样吗?
  去年冬至,我们谈成一桩生意。你告诉我,你脾气很好。
  我越来越想念你的好,也越来越恨你太好。你的薄情、风流,于我来说,是独一份的爱与恨。
  给我回寄一封信吧,写什么都好。
  一碟很想你。”
  “展信佳。
  你曾说,会永远喜欢我。
  现在我才明白,永远只表示当时当刻那一刹那的喜欢。
  其实我们从不顺路,甚至根本不是一路人。但在无数个岔路口前,我还是跟你走了,义无反顾。
  你爱在冬天喝冰水,我也开始爱这样做了。
  将你的喜好照搬,感受你的感受,喜欢你的喜欢。
  仿佛你不曾走远。”
  ……
  看完信,阿图基戎将信都烧了。
  汉人真会说情话,光是让他听着,都觉得心酸无比。
  他是不会这么卑微地爱一个人的,绝不会。
  但烧完信,他就问下属:“那个愚蠢的外来人,她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被蛇鼠吓哭?”
  下属回:“附近的阿婆说,昨晚那人屋里很安静,什么怪声都没有。她,她过得很好。”
  阿图基戎绑小辫的动作一滞,“继续盯着她。”
  下属说是,刚走出去,就又拐回来。
  “禀少主,监视她的阿婆说,她不见了。”
  阿图基戎猛地站起身,眉头一皱。
  “不见了?她会去哪儿?她能去哪儿?她才来苗疆两日,就有胆四处窜跑?不要命了!”
  下属惶恐说不知。
  他低骂:“让她木大算了。”
  下属得令说是。
  阿图基戎气得挑眉,“你脑里都是浆糊么,听不懂我在反讽?”
  下属的头低得更狠,“是,是……”
  阿图基戎骂下属愚昧,“你除了说是,狗嘴里还能吐出什么有用的话。”
  骂完,他拿起一副新的黑皮半掌手套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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