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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思考了三十多秒的王天落子,稳妥的一击,带着对胜利的自信和他一贯的稳健。
  王天的手指才离开计时器,没有思考的江影猛地抬手落子,等计时器被按下,他间断的呼吸才恢复过来,口中不由狂喘。
  嘶~
  江影那快得过分的动作让神情微变的王天意识到事情不对,盯着棋盘几秒后,他口中发出长长的叹息声,满是对自己预读失误的悔恨!
  这一手是胜,那一手便是败,这就是象棋。
  讽刺的是,听到王天的叹息声,江影这才确认了自己预读的正确性,可能在他心里,他的预读终究还是不及王天的。
  赢了!真的赢了!
  大悲到大喜,火星点燃混沌,江影只感觉几乎烧穿胸膛的火焰在身体里猛烈燃起,心脏在狂跳,呼吸更加粗重,强烈的干渴感从全身各处蔓延出来,似乎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嘶吼着对水分的渴望,这让他将手伸向一旁的水,但伸出的手竟然在颤抖,连瓶子都没办法好好抓住。
  放弃拿水的手缓缓落回去攥住衣角,把坐正身体的他咽下一口唾沫,最后一次确认自己的预读无误,终于卸下重负,身体几乎要软倒在椅子上,专注涣散,从棋盘上稍微离开的视线不意间落到王天脸上,定住。
  “哎~这家伙……原来长这样?”
  从十多天前的锦标赛开幕式到现在的男子甲组决赛,他和王天碰面绝对不少于二十次,而在这之外,他更是将王天的棋谱研究到烂熟于心的地步,但这还真是他第一次正面观察王天。
  一头短发,黑粗的眉毛,高挺的鼻梁,带着北方剽悍味道的脸孔上坑洼斑点不少,完全是……
  一张平凡到可怕的脸。
  完全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
  然而,就是这个丢到人堆里就找不到的普通男人却成为继胡林华大师之后,棋坛上最为恐怖的存在——被广大棋迷冠以“外星人”“九冠王”称号的国内41位男性象棋特级大师之一,以而立之年征战棋坛,一度创下一年九冠,等级分历史新高2712分等恐怖战绩的“怪物”。
  哪怕这个男人长相再普通,在江影以及广大象棋爱好者眼中,他都是最耀眼、最帅气的那个,也是最值得尊敬的那个,因为他是在职业象棋逐渐衰微的情况下,依旧奋战在第一线,并且扛起“国内职业象棋会像职业围棋般长青”大旗的斗士……
  即便是今天战胜了王天,一跃达到职业象棋的巅峰,江影也不会自大到认为自己已经超越这位前辈,更不会觉得自己能够从他手中接过那面旗帜,自己还是个“初学者”,还差得远呢!
  显然不愿意就此放弃的王天拼命在棋盘上寻找逆转的一手,而他出于谨慎保存下来的时间也成为他最后的煎熬。
  五十秒……
  三十秒……
  二十秒……
  发出更加复杂的叹息声,王天缓缓抬起自己的手。
  “我输了!”
  向裁判如此说后,他对江影伸出手,露出比较勉强的笑容,哪怕心中再悔恨,再不甘,他作为大师的气度还是不会丧失的。
  “江影,非常漂亮的棋,恭喜你!”
  从王天口中听到认输的话时,江影还没有太多自己已经取胜的真实感,握上王天的手的他只是麻木地点着头。
  “谢谢~谢谢~”
  比赛结束,新一届的冠军已然产生,蹲守在外面的媒体人立时如潮水般涌进来,甚至将维持秩序的人员顶到边上去。
  将江影和王天团团围住,手提肩扛的枪炮似的摄像机、话筒对准他们两个。
  “江影先生,请问你现在的心情如何呢?”
  “江影先生,作为继许明川大师之后,国内第二位十八岁便斩获个人赛冠军,晋升为‘特大’的棋手,你有何感想呢?”
  “江影先生,你仅用了一年时间就从青年锦标赛杀到个人锦标赛并最终夺冠,你认为自己能够如此成功的原因是什么呢?”
  被抛来如此多的问题,还有些茫然的江影说出自己当前最真实的感受,“还没有取胜的真实感……就像,在做梦一样!”
  江影说出的话让人不由莞尔,也让人意识到哪怕他现在取得的成就再高,他也还是一个只有十八岁的年轻人。
  又对江影问了些问题后,媒体人的关注点才放到身居第二的王天身上。
  面对媒体人的诸多提问,王天为之一一作答,展现出的沉稳就远不是江影可以相比的。
  采访告一段落,在相关人员的引导下,王天率先离场,媒体人跟着离开,江影最后走。
  手撑着对局的桌子站起来,迈开还腿肚子阵阵发软的双腿走出对局室,但也仅仅走到过道中段,江影就往前一个踉跄,好在一只手摸到墙上,不然都有脸着地的可能。
  双膝跪地,他大口喘息着,手还不时按向胸口,那炽热感在对局结束后也没有缓解的迹象,而且愈演愈烈,他那身为对局定制的衣服也因为吸收了太多的汗水,就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的,重的让他几乎想趴在地上不动。
  与男甲决赛一同结束的还有女子组第十一轮的比赛,最后就是颁奖典礼和闭幕式。
  心里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去准备闭幕式,但想使唤动那像是灌了铅般沉重的身体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挣扎几下后,江影都开始感觉眼前的一切在变得恍惚,咽喉里也变得火辣辣的,像是要在喉咙上开个口子。
  “我不行了……”
  心里闪过这几个字后,他就要趴到地上去,就在这时候,一双手伸过来撑住了他的肩膀,帮他将头抬起来。
  “喂,小子,你还好吧!”
  听到这熟悉的话音,有些费力地睁开双眼的江影看到那张熟悉的苍老面孔,咽下一口唾沫的他露出不太好看的笑容,“聂伯伯,我做到了!”
  那张写着无奈的脸孔渐渐露出欣慰的笑容,聂榛点着头,“是啊,恭喜你,做到了!”
  “那,爷爷他,会为我感到骄傲吧?”
  “当然了,你永远都是他的骄傲!”
  “谢谢……”
  最后说出这两个字的江影身体彻底失力,向前倾倒,聂榛顺势接住他,将他的手臂搭到肩上后,撑着他向过道的尽头走去。
  “你就先休息一下吧,也是苦了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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