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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婕,可以陪我出去外面一趟吗?”陆曼抓着她的手道。
  “怎么了,不舒服吗?”
  “好像有点喘不过气来,我想去外面透气。”
  “好,我先跟璟瑄说一声……她人呢?刚才不是还在这里的吗?”姜于婕环顾了餐厅一圈,没见着曹璟瑄的人影,果断的拉着陆曼起身,“算了,我晚点再传讯息给她好了,我们先出去。”
  上到了一楼,初秋晚间微冷的风迎面而来,其实需要透气的不只有陆曼,姜于婕自己也需要离开那个燥热压抑的环境,让思绪和脑袋沉淀一下。
  尤其是在回想起当初无知的过往之后。
  “呼,轻松多了。”姜于婕吁出一口气,站在路灯下伸了个懒腰,烧肉店的空气本来就不可能太好,加上月取又是设在地下一楼,就算通风设备做的再好,也比不上晚上那自然的微风。
  “就是说阿。”陆曼附和着。
  姜于婕回过身,面向坐在长椅上的陆曼,后者在她的注视下,有些紧张地问:“怎么了吗?”
  “我担心你还不舒服。”姜于婕放心地摸摸她的头,“不过还好,看来你没事了,真是的,下次感冒就好好在家休息,你这样子,让我很担心吶。”
  陆曼不好意思地别开脸:“抱歉,下次,我会注意一点的。”
  姜于婕坐到她的旁边:“对了,小曼不是之后还要参加演讲比赛吗?这样你的感冒会不会影响到比赛?”
  “不会啦,比赛日期距离现在还有快三个礼拜呢。”陆曼圆圆的大眼在她的关心之下,弯成了两个月牙,“比起这个,我比较担心的是,比赛用诗稿的问题,我之前说过,想写关于‘月’的题材,虽然是写是写出来了,但是,我对于自己的作品实在没有太大的信心……”
  “要不要拿去给中文系的学姊们瞧瞧?”姜于婕提议。
  “嗯,这个嘛……我本来想请昭乐学姊帮我过目,但她说她是主办人之一,为了避嫌,没办法帮我这个忙。”陆曼苦笑了一下。
  姜于婕偏头想了想:“那,不嫌弃的话,要不,我来帮你看看吧?”
  陆曼眼睛一亮:“真的吗?我稿子有带来,就放在包包里,我进去拿,等我。”
  她说完后,飞快地往楼梯跑去,姜于婕伸直双腿,让自己保持最舒适的姿势,錶面上显示现在的时间不过接近六点,月亮却早已高掛在天上。
  看来,秋天真的要到了。
  陆曼踏着轻快的脚步回来了,她怀里抱着两个背包。
  “给你。”陆曼笑容满面地把姜于婕的包交给她,“我顺便把你的背包也拿出来了,你等下也不打算回去了吧?”
  “是啊,下次绝对不参加这种活动了,唉,还花了我快六百块呢。”姜于婕先拿回自己的包,然后再接过陆曼递过来的诗稿。
  诗词的内容分成五段,採新诗的格式,词藻称不上华美,但却用朴实的文字交叠出优雅动人的韵味。
  在她细细品读时,陆曼静静地看着她的侧脸,姜于婕长长的睫毛在月光的照耀下,在眼睛的下方形成了小小一片阴影。
  “我觉得小曼写得还不错阿,不过第五段的最后一句‘消逝的梦’,我认为比起用‘消逝’,‘未果的梦’更能呼应第一段‘在月光照耀下,藤蔓上垂满即将结果的梦’那句。”姜于婕指出她对陆曼作品的见解。
  陆曼听完后觉得有道理,拿出原子笔据她所说的做更改,边改还边笑着说:“古人说一字之师,大概就是如此了吧。”
  姜于婕不禁红了脸。
  在陆曼忙着修正时,姜于婕检查了一下背包,确认自己没有东西遗漏在烧肉店里。
  她略带睏意的想,回宿舍前要不要买个滷味和炸魷鱼呢,萧月和陈瑋玲一定会很高兴的,她们今晚都没来---
  最近实在太过压抑了,不管是在课业方面还是……情感方面,压力犹如海啸般席捲而来,将她吞没。
  从前,跟严子乔相处的时光,对她来说是开心的、是自在的,但如今,她却开始害怕面对学姊了,每当与对方会面,她都有种随时会窒息的感觉。
  反而是现在,在这静謐的街道上,与陆曼呆在一起,她久违地感到了放松和舒心。
  可能是因为,她跟陆曼,是很好的朋友吧。
  “你知道月亮在塔罗里,最常用来代表什么意思吗?
  陆曼忽然对着她拋出了这个问题,姜于婕愣了一下,摇摇头。
  “是代表着不安呦,比方说不安的心情、不安的情境。”陆曼衝着她微笑,脚尖来回在人行道粗糙的磁砖上轻点着,“因为我新诗的主题不是月吗?为了写这首诗的关係,我稍微查了一点。”
  姜于婕没说话,只低着头,玩弄着手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曼小心地覷着她的神色,再三斟酌后才鼓起勇气开口:“那个,于婕,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感觉最近常常心不在焉的,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似的。”
  “不,我没有---”
  抬起头,姜于婕下意识的想要否认,可是当她迎视陆曼那双映着自己身影的眸子,她却没有办法轻易地将对方的关心敷衍过去。
  为什么,为什么第一个发现她情绪低落的人,第一个出口关心她的人,永远都是陆曼呢?是因为陆曼的心思远比同年龄都还要细腻吗?
  “---嗯,最近我确实有些情感方面的烦恼。”姜于婕握住陆曼的手,“不过不必担心我,我相信我所烦恼的事情一定可以迎刃而解的,谢谢你的关心。”
  虽然后面那句“事情一定可以迎刃而解的”,希望的成分绝对远高于相信,但为了让陆曼放心,也为了安慰自己,她还是将它说出口。
  陆曼神情复杂地抽回被姜于婕牵住的手,脸上带着异样地潮红:“这个……你已经有女朋友了,我们还是要避嫌一点。”
  “说的也是,抱歉,我又忘了拿捏分寸了。”
  双方的手分开后,彼此都有些尷尬,远处路灯下,一个女孩踏着急促的脚步朝她们奔来,女孩的影子被昏黄的路灯拉的老长。
  “姜于婕!”
  严子乔裹着一件米色的女用风衣,出现在她们的面前,她没戴口罩,脸上却明显有化妆的痕跡,头发也显然是精心打理过的,编成优雅的鱼骨辫垂在肩上,姜于婕起身,放在膝上的背包因为她的动作而滚落地面,她却无心理会。
  “学姊你怎么会来这里?你发烧了就该好好在家休息啊。”
  严子乔的瀏海全被汗水给浸湿,紧贴在额头上,她喘着气道:“因为于婕你的手机打不通,所以我就直接来找你了,我有很重要的事,今天一定要跟你说,我怕来晚了你就已经回宿舍了。”
  手机打不通大概是因为刚才她在地下室收讯不良的缘故,但她不了解的是---
  “什么事会比你的身体健康还要重要?而且你还化了妆?为什么---”
  姜于婕话说到一半便打住了,因为她好像知道严子乔在生病的情况下,来找她还要带妆的原因了,就在昨天,学姊就曾告诉过她了。
  “因为我不想用满脸病容、这样丑陋的模样来见你,所以我化了妆。”严子乔脸色憔悴的程度即使化上了浓浓的妆容也无法完全遮掩,但她的眼神却无比坚定,像两盏燃烧着的灯火。
  “我送你回去吧,你这样要是在路上昏倒了怎么办?”姜于婕心疼极了,却又想起自己身后的陆曼,她转身道,“小曼,我---”
  “没关係,不用顾虑我,子乔学姊生病了,你又是她的女朋友,送她回去也是应该的。”陆曼勉强扬起笑容。
  姜于婕感激地向陆曼道谢,然后拾起掉在地上的后背包,扶起严子乔,严子乔温顺地由着她牵着,却回过头望向陆曼。
  陆曼被严子乔的表情给惊讶到了,因为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充满了不安、惊惧与担忧,彷彿像在害怕着什么似的。
  目送两人的背影,陆曼从以前就一直觉得,姜于婕和严子乔的相处模式,有种说不出的彆扭,而在刚才,那种尷尬疏离的感觉变得比过去都还要强烈。
  她不禁想起之前曾听闻过的话。
  要是刘秋瓷说的是真的,那姜于婕对严子乔---
  “没事吧?”
  往公寓的方向前进的过程中,姜于婕忧心忡忡地去瞧严子乔,见后者摆摆手,示意自己还行后,她才松开搀扶着对方的手。
  “学姊不是说有重要的话要告诉我吗?”
  严子乔没看她:“是啊,等回去再跟你说。”
  两人陷入很长一段沉默,来到斑马线前,严子乔才再次开口:“对不起,打扰了你的迎新会,还让你送我回家。”
  “没事,我本来也正打算走了。”
  即使姜于婕这么说了,严子乔还是又道谢了一次,这一次甚至微微鞠了个躬。
  姜于婕内心莫名感到一阵烦闷,像这样慎重却有距离感的礼貌,就好像又回到去年迎新会第一次见面时,那种陌生的感觉。
  她忍不住偷眼往严子乔那看去,却发现与平淡的语气不同,学姊的脸庞上,充斥着茫然、喜悦、悲伤等多种情绪混杂的表情,她看不清也读不懂,学姊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有些恍惚。
  在塔罗里,月亮是不安的象徵,那么此刻沐浴在月光下的学姊,是否与她同样沐浴在不安当中呢?
  没等姜于婕求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们已经回到了公寓,有洁癖的严子乔,竟不顾以往的坚持,一进门,立刻就鑽进了被窝里,把自己整个人给埋住。
  姜于婕想着她应该是太累了,便帮她从化妆台里拿出卸妆水,想替她卸了妆,奈何严子乔仍是不肯,誓死捍卫着妆容,姜于婕只好放下瓶子,坐到床边。
  “你不是说有话要告诉我吗?”
  她柔声的提醒对方,严子乔在床上坐了起来,两手紧张地交握:“嗯,我必须要向你道歉。”
  “欸?”姜于婕想过千万个严子乔可能要告诉她的事,却还是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冒出这一句。
  严子乔深吸一口气,握住姜于婕的手掌,缓缓倾吐内心的想法:“昨天晚上你来我房间照顾我时,我居然擅自对你起了怀疑之心,怀疑你对我的好是不是出自于……喜欢。
  “你不觉得我这样太过分了吗?于婕,你一直如此的善良及温柔,尤彦的事也是,善美的事也是,你都是那样有耐心的开导我,陪伴我走过那些困难,而我,却把你的温柔---而且还不只一次的扭曲成丑陋的‘喜欢’。”
  她的话,像一把尖锐的匕首,毫不留情的刺进姜于婕的心头,在里头不停翻搅、破坏,直到再无完好之地。
  在她内心濒临崩溃之际,严子乔用单纯而残忍的笑容割破了她的最后一道心扉。
  “对不起,于婕,我不会再怀疑你了,可以请你原谅我吗?”
  已经到了再也无法压抑的地步,姜于婕起身,甩开严子乔冰冷的双手,用颤抖着的嗓音,哽咽着道:“学姊,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严子乔惊恐的瞪大眼睛,喃喃道:“不要,求求你不要……”
  泪水,缓缓从姜于婕的眼眶里滑落。她用哀伤的微笑,用一如往常温柔的语气,一字一字地道:“其实学姊你也隐约察觉到了吧?只是不想承认而已,我并不是个温柔的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因为我实在是太过寂寞了,所以才会答应你的告白,现在的我,甚至做不到对你的承诺,对不起,我---”
  “不要!算我求你了,不要说出来!”
  严子乔的低语变成了失态的嘶吼,姜于婕微微一笑,任由泪珠滚落满面。
  “---我喜欢你。”
  喜欢一个人应该是很难长久地压抑下去的,一日一日地累积,没有宣洩的管道,总有一天会溃堤。这句姜于婕自己亲口说出来的话,也印证在了自己的身上。
  从你手心传来的温度、从你笑容中感受到的温暖,我已经从你身上窃取到太多太多本不该属于我的爱情,而今,终究是要归还。
  对不起,到最后都还是如此自私的我。
  对不起,喜欢上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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