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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会?”钟意被宣宗皇帝这个不伦不类的比喻逗得一笑,伸手捏了宣宗皇帝搁在自己眼前的右手下来,想也不想便回了句,“臣妾就是要做望夫石,也得是望着陛下啊……”
  话还没说完,钟意后知后觉地还摸出了三分羞涩之意,抿了抿唇不继续了。
  “好,这句倒说的还有那么点意思,”裴度这才忍不住笑了,反手牵住钟意,唇角微勾道,“不过,朕才不叫你做望夫石呢……你瞧朕一眼,朕哪回不是立刻便自己先赶紧过来了。”
  说者许是无意,听者却是有心,钟意只觉得鼻头一酸,眼圈当即红了,泪水止也止不住地往下落。
  “到底是怎么了啊,”裴度被她哭的无奈,幽幽的叹了口气,小小声抱怨道,“朕还没有与你计较呢,你倒是知道先哭上了……你看看你今天,林大姑娘一入宫,这冷锅冷灶的,等着朕的什么都没有,连你都敢当着朕的面堂而皇之的出神,朕算是知道了,以后再不可让她入宫了,她一过来,朕到你这儿便半点地位也无了。”
  “不好,”钟意哭得眼泪汪汪的望着宣宗皇帝,委屈巴巴道,“不行,陛下原先答应过臣妾的,不再能说话不算话……”
  “好了,好了,朕错了,朕错了,”裴度被钟意哭得毫无抵抗之力,溃败千里,弃甲投降,连声道,“朕就是说着玩呢,逗逗你罢了,让她来,让她来,让她天天来都行……朕也不让你做饭了,朕让御膳房提前两天预备着,专挑你们两个喜欢的菜色做,怎么样?”
  “也不好,”钟意抿了抿唇,垂着头一下又一下地把玩着宣宗皇帝的手指,不高兴道,“臣妾也答应了要为陛下亲自下厨的……陛下也不能让臣妾做那背信弃义之人。”
  “那好,”裴度两手一摊,反问钟意道,“那你来说,我们今个儿中午这顿吃什么呀?”
  钟意呆呆站着出了会儿神,突然趴到宣宗皇帝身上,将自己的脸深深的埋到了宣宗皇帝的怀里,瓮声瓮气道:“不吃了好不好?……今天心情不好,没有胃口用膳……”
  不过话说到一半,钟意也觉得自己有些太无理取闹了,她没有胃口是她没有胃口,但是非要拉住刚从前朝处理了一上午政事回来的宣宗皇帝,也让人家一道不许用午膳,这就很没有道理了……
  于是,钟意动了动脑袋,正想从宣宗皇帝怀里探出头来再补充些什么,却不想被宣宗皇帝一掌又死死地压了回去,与此同时,宣宗皇帝的回答也应声在钟意的耳边响了起来。
  “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要先回答朕一个问题,”裴度悠悠道,“说说吧,今个儿上午到底与林大姑娘都说了些什么,惹得你这般蔫蔫的。”
  “不能说,至少现在还不能与陛下说,”钟意埋在宣宗皇帝的怀里,突然却又想哭了,她的眼泪无声无息的浸湿了宣宗皇帝的前襟,低低地哽咽道,“但是陛下,臣妾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啊……您能不能,做臣妾以后的家人啊?”
  裴度将钟意的脸从自己怀里挖了出来,直勾勾的迎上那双被泪水润成一片的眸子,缓缓地,但异常坚定地,摇了摇头。
  钟意呼吸一窒,眼泪顿时落得更加汹涌了。
  “为什么要做‘以后的‘家人?”裴度挑眉,很不高兴道,“朕难道不是现在便已经是你的‘家人了吗?”
  “不是的,臣妾要的家人,不是皇帝与后妃的那种家人,也不是一个丈夫与妾室的那种家人,”钟意哭到停不下来,死死扒着宣宗皇帝的前襟,像是一条怕会被人随时抛弃的流浪猫一般,拽得紧紧的,好像主人若是不应她,她便能一直这样拽着,直到天荒地老,死也不会松开手一般,“臣妾要的家人,是那种,不管你做什么,都会永远地支持着你、爱护着你、帮助你、和你站在同一边、与你同心同意、血脉相连、荣辱与共、不离不弃……”
  钟意哭到哽咽,因为她越说,越是发觉,自己这样的请求,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恃宠生娇和无理取闹可以概括得了了……简直已经到了痴心妄想、胆大包天的疯魔地步。
  可是她,可是她就是想啊……
  原先不把这狂妄的请求说出口时,钟意尚且还能恍惚装作自己不在意,没有了就没有了,没有那样的家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也不要就是了……反正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不期不失、不要不痛……
  可越是说了出口,钟意越是觉得放不下。
  因为她就是真的想啊!
  为什么,为什么这世上就不能有一个待她如家人的亲人呢!
  为什么她曾有过的所有血脉至亲、那些让她曾经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存在……却从头到尾,没有一个当真把她放在心上过。
  钟意曾经为此惶惑过,不过后来,情磨成灰,心凉如雪,她也渐渐学会去习惯,学会去认命,认识到一样米养百样人,她的血亲就是这般的冷漠,她生来所有的便就是这样……她也只能去学着不再枉作期待。
  可是今天林照却告诉她,事情的真相,可能又会是一种完完全全、截然不同的全新解释。
  那钟意这两辈子以来所受过的那些苦,又是为什么呢!
  她觉得可笑,觉得滑稽,觉得荒诞,觉得愤怒,觉得不值,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可她心里最最深处所掩埋的,是委屈。
  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地往心头涌起的委屈。
  这份委屈支持着她向着宣宗皇帝提出了这般异想天开的请求。
  钟意想,真是太难看了,不应该这样的……自己受过的罪,又与对方没什么关系……
  “是啊,”裴度却俯下身来,轻轻地亲吻了一下钟意的眼睛,深深的凝视着她,缓缓道,“为什么要这样哭?你所说的那些,有哪一处是朕没有做到的吗?”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裴度抽出手来,缓缓的取开了自己的发冠,然后又伸手拔掉了钟意头上的步摇,顺着两人的鬓边各自捋下一小束头发来,混在一处,缓缓念道,“……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阿意,我们现在就拜堂好不好?”
  很突兀的,明明什么都还没有来得及完全准备好,但裴度就是这么想了,这么说了,最后也这么做了。
  时隔数十年后回忆今日,裴度仍还觉得那是自己这辈子中做过的最疯狂的几件事之一,毫无计划,打乱了原先所有预备的流程,就这么冲着心尖的一口气,二人在再仓促不过收拾出来的长乐殿里,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拜了天地。
  自此一生,执手偕老。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先拜个堂。
  虽然但是,认亲得讲证据啊姐妹们,找证据不会拖,但也木这么快呀~
  第59章 洞房花烛
  六月的夏夜,清冷的月辉透过窗棂错落地洒入长乐宫的内殿,勾勒出其内两个人交织的倒影,蜷缩在卧榻上钟意错乱地喘息了一声,怔怔地望着端坐在床边的宣宗皇帝。
  宣宗皇帝坐得很直,很端庄,面色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冷峻……如果不是对方现下那双亮得不自然的眼眸里泄露出了丝丝醉意的话,钟意都还险些真要以为,宣宗皇帝现在是个多么心如止水的淡然状态呢。
  不知道怎的,感受到了宣宗皇帝平静伪装下的紧绷,钟意却蓦然镇定了下来。
  钟意甚至还有心情仰起脸冲着宣宗皇帝甜甜一笑,双手柔柔地搭在宣宗皇帝下意识绷直的肩上,软着嗓子轻轻道:“让臣妾来给陛下更衣吧。”
  因为离得太近,殿内又太静,钟意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话音刚落,宣宗皇帝的喉结立时不自然地滚动了两下。
  鬼使神差的,钟意突然体悟到了宣宗皇帝往常有事没事就喜欢摸一摸她的眼睛、戳一戳她的梨涡的乐趣……因为钟意此时也下意识地伸出手来,指尖颤巍巍地碰了碰宣宗皇帝的喉结。
  宣宗皇帝当即抬了手,按住了钟意不规矩的小动作,耳垂莫名烧得厉害,抿了抿唇,哑着嗓子低低道:“阿意,一会儿可能会有些疼……”
  “如果是陛下的话,”钟意悄然靠到宣宗皇帝身上,坏心眼地亲了对方通红的耳朵根一口,柔柔道,“怎么样阿意都不会觉得疼的……”
  宣宗皇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握住钟意的手用力到让钟意都感觉略略有些发疼的地步,他最后幽幽地望了钟意一眼,神色莫测,眼底深沉,然后一低头,重重地吻了下来。
  ——或者说,那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咬,凶狠间又似乎带着丝泄愤的意味……钟意恍然间似乎觉得自己变成一块砧板上的肉,被人一点一点地啃食殆尽,翻来覆去,食髓知味……
  钟意腰一软,整个人如一滩水般依附在了宣宗皇帝身上。
  宣宗皇帝却并没有就此便放过她的意思,神魂颠倒间,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缓缓地解开了钟意衣襟……
  宣宗皇帝的指尖透着略略的凉意,骨节分明,在暧昧的月光下泛着如玉的光泽,触及到钟意身上的肌肤时,恍惚间,钟意有一种自己整个人将要被彻底打开的畏惧感。
  钟意身子一颤,原先被宣宗皇帝吻得成一团浆糊般的大脑霎时清明了些许,她方才话说的好听,但事到临头,心里还是怕的厉害,身子不由自主的发着抖,只是想到对面的人是宣宗皇帝,这才勉强压抑住了自己心头的畏惧。
  “阿意,怎么了?”宣宗皇帝略略垂眸,望着身下那个睁大了双眼、一眨也不敢眨地紧紧盯着自己的人,哑着嗓子问道,“有哪里不舒服吗……”
  一边问着,又一边不住的低头啄吻着对方。
  钟意被他亲的晕晕乎乎的,朦朦胧胧间,正想张嘴回答些什么,一阵被劈开的剧痛陡然冲上了脑门,钟意小脸一白,颤抖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一下猝不及防,实在是太痛了……
  钟意难受,宣宗皇帝却也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额角渗出的热汗顺着鬓边一滴一滴落到钟意身上,他微微吸了一口气,神色间略微有些狰狞,勉强抑制下心头的急躁,一边难耐地亲吻着钟意,一边断断续续的轻哄着她道:“阿意,你再放松些,听话……”
  可这时候钟意的脑子里已经什么想法也没有了,她只是觉得疼,除了疼,什么感觉都没有……但想也知道,若是这时候钟意再开口让宣宗皇帝先停下来……那也确实是有些太不人道了。
  钟意只好勉强压抑住那被撕裂般的痛感,指尖死死的掐在宣宗皇帝的小臂上,一点一点的,勉强控制着被骤痛袭上心头后下意识蜷缩起来的身子再慢慢放松下去。
  不得不说,这是一次相当糟糕的经历。
  以至于等到宣宗皇帝好不容易完了事儿,钟意也再没有给他留面子的想法,直接一把抓住宣宗皇帝的手臂,颤颤巍巍的请求道:“陛下,让乍雨进来伺候吧。”
  宣宗皇帝神色一僵,难以置信地回望着钟意,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钟意抿了抿唇,想他是误会了什么,白着张脸小声解释道:“臣妾是想先泡个热水,再换身寝衣……”
  宣宗皇帝顿了顿,默不作声地坐起来穿上了衣裳,起身出去了。
  钟意不由松了口气,拖着酸痛的四肢艰难地倚着床角一点一点坐了起来,拢了拢身上的被子,也就怔怔发了会儿呆的时间,便听到又有人进来了。
  钟意头也没抬,下意识地直接吩咐道:“快过来扶本宫一把……”
  宣宗皇帝走上前来,直接一把将钟意连人带被子横抱了起来。
  钟意霎时一惊,这才恍然醒悟:这进来的竟不是乍雨,而是宣宗皇帝本人。
  宣宗皇帝一把将钟意抱到了舆洗室内,里边的木桶已经盛好了温度适宜的热水,宣宗皇帝先用自己的手试了试温度,觉得不算太烫,这才将钟意缓缓放了进去。
  然后又转身拿了洗漱的用具来。
  钟意眨了眨眼,有些回不过神来般,怔怔道:“陛下不必如此的,您让乍雨进来伺候就是了……”
  宣宗皇帝抿了抿唇,撩起眼皮朝着钟意的方向瞧了一眼,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明晃晃的不高兴。
  于是钟意也就只好先识趣地闭上了嘴。
  不得不说,方才的经历虽然糟糕到了让钟意一点都不想回顾的程度,但在服侍人沐浴上,宣宗皇帝却出乎意料的,比钟意原本预想的要好得多。
  泡在温暖的热水里,被被人伺候着从头到脚揉搓了一遍,钟意才恍然有一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最后更是舒服到被舆洗室内的氤氲热意蒸得头脑昏昏沉沉的,险些要直接睡了过去。
  “真的很疼吗?”就在宫人换过四道热水、钟意奈不住地打了第三个哈欠时,宣宗皇帝抿了抿唇,这才有些艰涩的开了口,“方才是不是……让你很难受?”
  钟意本来想点头的。
  她确信无疑自己是想点头的,但是当对上宣宗皇帝那双莫名带了些懊恼羞愤意味的双眸时,钟意顿了顿,还是有些不忍心,只委婉道:“兴许下回会好些吧……”
  “朕也觉得,”宣宗皇帝抿了抿唇,面无表情地朝着钟意伸出了手,淡淡道,“那不如我们现在便再来一回。”
  钟意顿时感觉自己刚刚被泡软活的身子又一瞬间僵硬了起来。
  但仍然还是不知怎的,兴许是被鬼神惑了心吧,一对上宣宗皇帝的双眼,钟意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却又硬生生改成了:“不要在这里……我们还是去床上吧……”
  宣宗皇帝一把将人从木桶里抱了出来,拿了浴巾一点点裹拭干,抱着钟意一路吻一路进了内殿。
  然后便又是一轮全新的荒唐。
  其实第二回钟意的体验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只是这回宣宗皇帝至少知道了要提前先“打个招呼”,痛得厉害时,钟意就仰着脸,强行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到帐顶的花纹上,悉心催眠着自己去看清楚其上的纹路……虽然在这般昏暗的内殿内,钟意就算是极目所望,所能看到的,也不过是一团又一团的暗色罢了。
  等到宣宗皇帝第二回结束时,钟意暗暗地松了口气,已经连唤人来上热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想直接蜷成一团滚到一边沉沉睡去。
  不成想,宣宗皇帝搂着她平息了半响,竟然又要来第三回……
  最后是怎么结束的,钟意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只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印象,是迷迷糊糊间曾听到宣宗皇帝附在自己耳边轻声告诉她:“然斐,这是朕的字……以后你就这般唤朕吧。”
  最后钟意到底是应了还是没应、叫了还是没叫,她本人却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而至于当时的另一位当事人——在钟意日上三竿才从床上捂着昏昏沉沉的脑袋醒来时,宣宗皇帝早已没了踪影、甚至他昨晚睡的那边褥塌都凉了。
  于是这一时便连个对证的人也没有了。
  想到这里,钟意摇了摇头,又把这个堪称荒谬的念头甩了出去,心道自己实在是无聊透了,还有心思想这个……钟意恹恹地坐起来,有气无力地唤了乍雨进来服侍她去洗漱。
  钟意自己头脑昏沉没注意,乍雨为她更衣时,一瞥之下,却是吓得险些将自己手上的东西扔出去。
  见钟意疑惑地望过来,乍雨骤然红了眼眶,嗫喏着似乎想说什么,开口道了一句娘娘,又觉得后面的话好像有些不合时宜,最后纠结来纠结去,什么话也没说出来,还又突然红了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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