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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瑛没有动,哭的肩膀开始发抖。
  “刘瑛女士。”工作人员的声音里也渐有无奈和惋惜,“到了中心城区,会有志愿者医院为你做标记清除手术,忘记以前,以后好好生活吧,中心城区是很多人一生的梦想。”
  她在这片安静的区域里,崩溃大哭。
  “我以前一直住在没有人的牧场上。”井渺从记忆里回过神来,平静地回答那个工作人员,“后来唯一的家人去世,才来申请。”
  工作人员点点头,看了一眼他的亲属关系,一片空白。
  女人面露一些浅淡的同情,她把新的身份卡递给井渺:“孩子,到了中心城区,一切都会好的。”
  井渺认真鞠了个躬:“谢谢。”
  “井渺,十四岁,来自第五城区,男性omega,月季信息素,有天赋觉醒迹象,十岁时信息素等级测试为高级,数学特长生,全球青少年奥数联合竞赛金奖,申请进入中心城区,就读中心城区a类a级大学。”
  这段作为工作基础要求被记录下来的录音,现在就在席斯言的耳机里重复播放。
  井渺说因为唯一的亲人去世,才申请进入中心城区。
  可aa大学的档案记录里,明明是因为那个奥数金奖,被政府和学籍管理处直接找到,以优厚的就学条件和就业承诺,一半邀请一半强制地迁入中心城区。
  席斯言回忆着井渺在中心城区和第五城区有限的生平记录,只觉得他从未了解过这个omega过往的人生。
  他以为是一段自强不息的励志故事,可是这段辛苦调取到的录音告诉他
  ——井渺在最初,并不愿意来中心城区。
  他们行驶了七个小时,中间还走了一段杉树林公路。两边的树木高的看不见天,那时正是阴阳交割的黄昏,四周有呜咽的风啸,一眼看不到底的幽暗森林。
  井渺害怕的发抖,他躲在席斯言的怀里拒绝听、拒绝看,缠着席斯言给他讲月亮掉进池塘的故事。
  他们驶出这片杉树林,开始进入河谷草原,井渺还是不敢往外看:“哥哥,我不喜欢这条路。”
  席斯言摸摸他的头:“回城的时候,我们坐飞行器,现在是为了让你体验你的和平鸽。以后不会再走这条路了。”
  “我想看那个电视剧,还没有看完。”井渺拽着席斯言的平板,却苦恼地发现自己想不起那个电视剧的名字,“我不记得名字了哥哥。”
  席斯言无奈又好笑:“我们不看那个电视剧了,不好看,哥哥找其他电影给你看,好吗?咱们看......不出轨的、不抛弃的、不难理解的。”
  小孩有些为难,然后还是乖乖点头:“好吧,哥哥陪我一起看。”
  他们在这张代步器里,从黄昏走到了星空漫天。
  入夜前,两个人终于抵达了第五城区的城防关卡。
  自从席玉城当政后,九个城区之间的来往就不是那么泾渭分明了,他们投入了大价钱在每个城区的入城站设置了特殊通道和隔离墙,高级信息素和低级信息素人群都能通过特殊通道进入各个城市,只要保证不离开代步器或到人群聚集处,就不会引发*乱。
  席斯言远远看到特殊通道有眼熟的面孔,等着接应他们。
  第20章 繁星
  井渺好奇地看着兵分两路的车流,对于普通入口五彩缤纷的景观展示很好奇,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些光怪陆离的色彩斑块。
  “哥哥,你在看什么?”
  席斯言面色有些过于凝重地盯着前面那个入口的四个人。
  他摸索着通讯器,最后又放下。
  席斯言转过来,笑着问井渺:“渺渺想走那边那个没有车但是很黑的路,还是这边要排队,却很漂亮的路?”
  井渺眨眨眼,果断指了普通通道:“那个!”
  “好。”席斯言拎起外衣给他穿好,然后把他提前准备好的正常通讯器戴在井渺手腕上,“渺渺记不记得哥哥教你的,出门要做些什么准备?”
  井渺脸上高兴的笑容瞬间垮掉:“你要把我丢在这里吗?”
  席斯言哭笑不得,他感觉自己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给井渺留下了磨灭不掉的阴暗回忆一样:“不是,渺渺不是说自己不是小朋友了吗?你看,大家都是一个人准备好,然后通过拱门的,只有像那样四五岁的小朋友才可以和大人一起走。”
  井渺顺着他的手往外看,然后有些委屈地转过来,不说话。
  “渺渺可以吗?不可以的话也没有关系,哥哥会带着你过去。”席斯言帮他拉好拉链,然后准备拿其他东西。
  井渺抿着嘴唇,忍了一会儿,才小声地说:“渺渺可以。”
  他有些生疏地把抑制环打开,戴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犹犹豫豫地把身份证装在自己的小背包里。
  席斯言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动作。
  小孩动作一顿,似乎在思考:“我没有钱。”
  席斯言抬起他戴着通讯器的手腕:“这里有虚拟货币,你想要买什么,就把手放在扫描器上,然后你的大脑里就会弹出是否确认支付,你核对好金额以后,就可以说确认。”
  “哦。”井渺认真点头,“那、那我还要准备什么?”
  席斯言捏捏他的脸:“宝宝做的很好,接下来我们就一起下车,把胖胖寄存进代步器转运站,然后我们就可以一起进城了。”
  “好!”井渺被夸奖了显然很高兴,他躲闪着眼神,有点犹豫,“哥哥,那可以要奖励吗?”
  席斯言触碰保险箱的手停了一下,还是指纹打开,然后取了一个像打火机一样的银色物品,他回过神来:“嗯?宝宝要什么奖励?今天路上累了,可以吃两个小蛋糕。”
  “不要。”井渺噘着嘴坐在原处。
  “嗯?”席斯言稍微有点意外,“那你说,哥哥都答应你。”
  omega咬了咬嘴唇,眼睛里都是期待的光亮,他鼓起勇气凑近席斯言,然后指着外面的星空:“哥哥可不可以,在星空下吻我?”
  ——
  【起风了,在你要来的路上
  落满了曾经等待过的砂砾,风霜隐去,坠地时能看到星星
  我跟随你的时光,倒流
  停在不经意的地方
  起风了,你能不能在夜色明亮处,和我亲吻】
  你好,刚满90天的席素野小朋友
  这是,我写给你父亲的情诗
  浪漫吗?我的孩子。
  希望等你降临在这个世界上以后,我也能在星光之下,亲吻你
  ——井渺
  ——
  席斯言心脏咚咚地跳动,他已经快忘了最初和井渺在一起的光阴。
  他的omega不爱表达,却满心满眼地对着他输出那种专注又浅淡的爱意,他在十七岁的时候就同意被终生标记,一个没有任何战力和研究经验的普通学生,跟在他身后,就投入到战场的后方。
  井渺的背脊很薄,抱紧膝盖下蹲的时候,蝴蝶骨会突出的很明显。
  席斯言常常觉得,那里会长出一双透明的蝴蝶翅膀,然后带着这个单薄的少年,离开草原、土壤和花瓣,他翅膀上抖落的细碎亮片,让这个哀嚎的世界重新焕发生机。
  他们说,这是舒缓天赋带给社会的意义。
  我们有麻醉、有催眠、有净化和清除,却没有一个让人永远快乐、放松所有神经的捷径。
  直到,这只蝴蝶破茧。
  那些被用来做实验的人,精神错乱、崩溃崩坏、痛不欲生,他们在等待治愈的过程里,因为有井渺的存在,安静而舒服。
  他们说,那个omega,像母亲。
  席斯言觉得不对。
  母亲是付出、包容、伟大,井渺只是那个没有杂质的快乐源头。
  最初,最初的最初,或许早过竞赛初见,在更远的从前。井渺诞生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普通的白色月季落地生长,单瓣、重瓣、脱离多数派,生出雪野一梦的筋骨和芬芳,他远远地盛开着,呼应着这个世界另一边,深山幽谷里,那唯一的一株兰草。
  席斯言相信宿命,相信轮回,相信注定。
  他不是母亲,是席斯言崇高的理想和一生向往的人间。
  他们在和平鸽代步器里,沉默对峙,或许是席斯言单方面的一厢情愿。
  井渺紧张地不知所措,亲吻明明是每天都在发生、又正常的事。妈妈会亲吻他的脸颊,哥哥会亲吻他的额头,甚至是雪狼崽崽,也会被他捧起来亲吻鼻尖。
  可是井渺还是很紧张,他不要这样的亲吻。
  席斯言抑制着呼吸盯着他,外面的天空忽然骤亮起来。
  今天开始,是第五城区为期三天的梦神节。
  井渺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席斯言怀里躲:“哥哥!”
  中心城区因为高空建筑很多,顶层的电子能量很大,烟火同飞行器一样,在中心城区完全禁止。
  井渺回到七岁以后,没有见过烟花。
  他拽着席斯言的外衣捂着自己的脸,然后又好奇地露出一只眼睛,看着外面亮如白昼、比景观大道更五彩缤纷的巨大花火。
  “哥哥,好漂亮的菊花。”
  井渺缓缓松了席斯言的衣襟,黑色的眼球被闪烁的光芒挤满照亮。
  他转过来,想带席斯言看这种漂亮、却转瞬即逝的空中灯光展:“哥哥......”
  席斯言的吻突兀地落下。
  【起风了,你能不能在夜色明亮处,和我亲吻】
  井渺听见自己胸腔里陌生而急促的心跳,和席斯言胸口里的滚烫形成共鸣,他的兰花香味侵染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从皮肤到血液,原来连唾液也是这样冷冽的清香。
  “哥哥......哥哥......”他无措地推拒,想从这样巨大的失重里逃出来。
  一场清醒的发情期,就好像是这样。
  他的哥哥真好看。
  在那一簇簇花火的明暗里,席斯言精致的鼻梁骨和浓密的睫毛映在井渺的眼睛里。
  哥哥,真好看,真好看。
  席斯言喘息着和他分离,短暂地间隔后,井渺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渺渺。”
  “我听到了。”井渺的呼吸很乱,说话的声音又软又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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