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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情况,牛武早有所料,先已给芦花讲过了。
  只因为买菜的人图个菜新鲜,而早晨的菜经过一晚上露水滋润,那是最新鲜的,所以都是一大早来买。而卖菜的基本都是住在附近的村民,他们平时的进项就是靠做蔬菜生意,早摸清了买家的心理,离得场镇又近,还占了地利的便宜。过了好时辰,买卖双方自然大半都散去了。
  芦花和牛武却是从大老远的村子赶来,这会儿都快要到中午了,人家都买好菜回去做午饭了,少有人逛菜市场了。剩下的还在吆喝的摊贩,就是菜蔬品相不好的次货,以图找个买个全部兜售出去,故而还在摊位上守着。
  芦花不免有点担忧,“牛武叔,我们还是来得太晚了,这下怎么办?”
  “无妨。”
  牛武是卖野味儿河鲜之类的,东西罕有,少有其他卖家出售,他又经常来镇上交易,故而已经积攒了一些老客户,便领着芦□□往一家酒馆去。
  这家店门头颇为气派,店内面积也挺大,约有上百平米,大堂里摆着二三十张桌子,置办酒宴没问题,看来是枫桥镇上最好最大的饭馆。
  芦花看了看挂在墙上的菜品名,新挂出来的一块长方形木牌子,红笔写着时令菜肴名,好几个跟笋子有关,心中略定。
  牛武前去同掌柜交涉。
  他带来的那几块风干的野猪肉没费吹灰之力就给收了,掌柜的笑眯眯:“我们东家就爱吃些个不同寻常的,他还喜欢用来招待自己的贵客。就是太少了,下回你多带几块来,我也留一些给自己解解馋。”
  牛武道:“这没问题。开春了,好些畜生要出来活动了,我也能猎得比以前多些了。”
  “猪娃肉质嫩,能捉到么?最好是活的。到时候现杀现蒸,那个美味呀。”
  “运气好可能会捉到一两只,就是大的太凶悍了,护犊子得很,跑得又快,难呐。”
  “好,你尽量。价钱肯定不得少了你的。”
  “感谢感谢!”
  掌柜又交代:“腊味儿的比风干的肉好吃些,下次你让你家的做成腌制肉。”
  “好。您提了要求,我肯定照办。现在这个天气还不太热,还能做腊肉的。正好,今日我就顺便买几斤盐巴花椒大料回去做腊肉。”
  相谈甚欢,牛武就趁机推销竹笋。
  第136章
  掌柜几步走到门口来看了看拴在门外柱子上的那条毛驴, 驴背上坨了满满两大袋并一背篼的竹笋,目测约有好几百斤,他扼腕直叹:“唉, 你怎么不早点来?我们今早已经买了百十斤笋子了, 够用好几天。上次你也该提前给我说你要卖笋呀, 我就好叫手底下今日不必去采买了。”
  芦花和牛武两人几乎带了近四百斤竹笋来, 这家店已经买了一百多斤,再消化不了。
  牛武也遗憾叹息道:“上次没想过要卖这东西,是我家里的临时起意。”
  芦花听在耳朵里。
  只怕是不确定能不能弄到竹笋卖, 牛武并未说出口。
  牛武同刘桂香在牛家村没自己的地, 他们主要就靠贩卖各种野味儿赚取生活用度。山里长的河里生的,都被他们日常惦记着。
  但是, 虽然村里竹林到处都是, 笋子大家也都看不上,可都是有主的。
  干娘说她都去郁家竹林看了两回,可见早就有心弄点笋子卖, 并非临时起意。
  “陈掌柜, 您看这样可以吗?春笋才上市,喜欢尝鲜的顾客多。而且这个季节天气好,好日子多, 办喜事的、请客吃饭的肯定也多,食材还是消耗得快的。才上市的带壳笋子市面价高,我给您打个折,八文钱一斤, 您看如何?”
  今日赶集是第一波笋子上市, 带壳竹笋的市面价最高都叫到了十二文钱一斤。刘桂香两口子还停留在去年价格八到十文钱一斤的印象里, 故而牛武才只叫卖了八文钱, 足足少了四文钱,这种便宜自然要占。
  陈掌柜看了又看那些笋,很心动,但又有些犹豫,“但是你这也太多了,我们实在买不了这么多啊。买多了,用得久,自然就放得长久。笋子放久了容易坏,容易焉掉,就不新鲜了呀。”
  牛武抽了一个笋出来,递到掌柜眼前:“您看看,都没剥壳,昨天傍晚去挖回来的,瞧瞧,根部都还带着新鲜的泥土呢,放十天都没问题。若坏了,下次赶集,坏多少我给您补多少,可好?”
  陈掌柜腮帮子鼓了鼓,终于道:“哎,这么着吧,看你给的价钱合适,我们就买你一半吧。”
  “好好!”
  一半也就是一百多斤了。
  枫桥镇不大,镇上就这么几家食肆,野味儿做的菜肴索价又高,虽然鲜美,但是消费得起的顾客不多,故而少有人会点这种野味儿菜肴。加之没有保鲜的条件,不敢买多。
  陈掌柜说要一半,最后还是很担心食材坏掉,砸招牌亏本,改口只要了一百斤笋子。这都是看在价钱比一般市价少了四文钱的份上,才一咬牙,敢要这么多的。
  虽然牛武说坏掉包赔,可这陈掌柜自有计较---他毕竟不是东家,真坏掉了,给东家知道,定然招骂,因为银子是给出去了的。人心隔肚皮,牛武嘴上说的话,没签字画押没保人,他哪里敢担保他一定会来赔呢?
  旁的不多说了,只说虽然笋子没卖掉一半,但对于芦花和牛武两个而言,虽也还是非常不错了。
  八百文,真是一笔巨款啊,租借驴子的钱赚回来了。
  牛武高高兴兴地去卸货,芦花兴奋地目不转睛地看店小二称斤两,数铜板。
  有客人来,“老板,有什么时令菜式没有?”
  “有有有,当然有,我们家的店里啊永远都有最新的时令菜肴新鲜出炉哩。”陈掌柜不再看着,回头赶紧去招呼客人,“这不您瞧,今年的笋子刚刚上市了呢,您要不来几个菜式尝尝?您看看这菜单。”
  “好,我看看……那就来一个春笋拌白鸡和鲫鱼春笋汤吧。”客人又点了些其他菜,并一瓶烧酒小酌。
  牛武带着芦花前往下一家馆子去碰运气。
  芦花回头看那位客人。
  那半百的客人刚才站在门口数步远处的地方围观他们讨价还价,又将那一驴背的竹笋看了好几眼,芦花还以为他想买,一直等着老人开口询价。
  她脸皮薄,看人家穿着不俗,缎子长袍并鹿皮靴,戴着一顶瓜皮小帽,像是个有钱的富商老爷之类,有些紧张,就没好意思主动张口兜售,最后见客人始终未开口询价,便入店内点菜去了,知道那客人原来是想尝鲜,有些遗憾。
  牛武带着芦花进了下一家食肆。
  人家也回说早上已经买过了,牛武同样用打折的方式兜售。
  这家店比上一家小了一半不止,本身做的菜肴档次不高,店内环境也差了许多,里面的客人商贩居多,地上搁着箩筐之类。最后掌柜只看在便宜的份上,向牛武他们买了十斤带壳笋。
  他们跟着再往下家去,一家家食肆挨个儿询问、兜售,大多数都只买了几斤,零零碎碎,加起来卖掉了几十斤,还剩下百十来斤货。
  可枫桥镇上的食肆都已经问遍了,再卖不出去。
  时间已近晌午,饭馆里热闹不已,正是吃饭的高峰期,想再把价格压压全推销出去,人家掌柜小二都没空理会他们了。连沿街的摊贩也没了做生意的兴致,抓着几个包子在下咽。
  如果她没有临时起意也跑来卖笋子,干娘掰的那一担子算是已经成功让牛武叔脱销了,如今害得牛武叔要和她一起饿着肚子站在街上想办法把自己的那一百多斤竹笋卖掉,芦花心里很过意不去。
  下午两三点钟他们就要往回赶了。
  回去还要走三个小时的路呢。
  春季夜来得早,天黑看不见路。
  两个人找了家路边摊儿,芦花抢着付钱给两人要了两碗素面。
  等着面条端上来的功夫,牛武道:“我知道几家富户员外爷的庄子就在附近,吃过饭我们上门去问问看他们要不要笋子。”
  芦花想了想,道:“牛武叔,那种人家多半一大早就叫仆人出来采买好了,更或是会指定庄户定期给送过去,不需要亲自出来买。这样,我看集市还没收市,不如我俩分头行动,我背一部分笋子去集市上碰碰运气。”
  郁家从前就这样,一大早就有村民直接将从地里采收的蔬菜送到郁家厨房来,叶子上还带着露珠,新鲜得不行。
  其实,芦花不愿打击牛武叔,她没说这句话---敲不敲得开人家的大门都两说。
  “也好。万一老爷们不买,这边又收摊了,那就只能把剩下的笋子背回去了。多一条路,希望大点。那,最多一个时辰后,我来集市找你。”
  “好。”
  两人约定了汇合的时间和地点,填饱了肚子,牛武就分了一半竹笋装在他的麻布口袋里,然后牵着毛驴走了,芦花则背着剩下的半背篼笋子去了集市。
  她找了个显然的位置蹲下来,背篼搁在一旁,然后抱了十来个竹笋出来,一个个在地上整齐地摆放好。又剥了两个竹笋,露出它们青白的身子,摆在那些带壳笋的最上面,以便客人验看笋子的品相和质量。
  太阳往西坠去,街上的摊贩和行人陆陆续续散去,整个场镇逐渐冷清下来,卖菜的这条街道上更是人影疏落。
  芦花蹲了小半个小时,就没看到有什么人来买过菜,她连吆喝的对象都没有---她还为叫卖偷偷练了几嗓子哩。
  左手边是两个卖萝卜卖红苕的,叽叽咕咕交谈了一阵,收拾收拾,背着剩下的几个品相不好的萝卜红苕走了。
  剩下右手边似乎是个卖草药的。
  那大爷看又有摊贩走了,站起身来,似乎也想收拾东西离开。见芦花还蹲在那儿东张西望,向她道:“小姑娘是第一次来做生意么?看上去不懂门道啊。你是卖菜的,下午才来出摊,谁还来买你的菜?”
  芦花讪讪地解释下,“家离得太远了。看来下次,我得提早一个时辰出发才行。”
  “噢---”
  老爷子没再说她,东西收拾好后,便扛着一大包草药也离开了。
  这条街上只剩下了零星四五个小贩。
  芦花看没什么希望,叹了口气,又将竹笋全部装进背篼里,背着站起了身。
  在这里干等牛武叔来,只可能将这几十斤又背回家去,她不想白费功夫。
  干脆沿街边走边兜售,万一运气好呢。
  芦花背着笋子往人多的地方钻,走了一阵,暗忖再不能耽搁下去。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清清嗓子,蓦的大喊起来:“笋子嘞!又嫩又鲜美的竹笋嘞!”
  有人看过来。
  她脸红了,心跳加快,目光乱晃。
  喊第二声,声音虽然发颤,但暗暗想,好像也不是那么难。
  喊第三声,拖长声,心跳放慢。
  第四声,第五声……有些气馁,怎么就无人问津她的笋?
  嗓门儿逐渐拔高,脸也不烫了,视线开始主动去寻人。一见谁被她吸引过来目光,立刻上前两步,追着人问买不买笋买不买笋。
  “诶?老伯?我记得你!”
  芦花瞥到一个路人被她的叫卖声吸引,扭脸往她这边看,立刻上前去兜售,却看清楚是熟人。
  “咱们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陈掌柜那家饭馆门口,您还记得吗?有一条驴子……”芦花有些激动,连比带划,以期对方能想起她,“当时我见你看了我的竹笋看了好几眼,您是不是想买呀?快收摊儿了,老伯,我就剩下的这点笋子了,全部骨折价格卖给您呀。”
  “呵呵,”那人站定,笑了笑,“小姑娘,你猜得没错,我的确是想买竹笋。”
  芦花的双目登时亮得吓人,更加激动了,双手揪着背绳有些语无伦次,“那那……”
  那后面的话尚未说出来,那人却捋了捋花灰的须子,笑道:“不过我要买的是干笋,而不是鲜笋,所以我才看你的货看了好几眼,甚觉可惜。”
  “您要干笋??”芦花一愣,只觉造化弄人。
  “是啊。”
  “怎么要干笋子?竹笋才上市,吃新鲜的不好吗?”芦花十分无语,低头喃喃。
  那人听到了她小声的嘀咕,给她解释道:“我东家是开干货行的,售卖各种干货,我是他店中的一名管事。此时正是竹笋的生长旺季,我这次来枫桥镇,便是专为收购干笋而来的。因为我们的货是要卖一年的,故而当然要在旺季来收购,否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呐,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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