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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有个疑问。」刘熙静默过后,又问文乙:「为何你最初要询问我与梅大人间的关係?」
  「……因为这和君上的计画,有所关联。」
  文乙神情阴鬱,咧着嘴这么说道,虽然模样讽刺,却又好似带着无法明言的绝望一样。刘熙瞧着,心里便有不好的预想。
  「君上猜测你二人间或已有了情愫,于是算计……若刘大人在这趟行程中出了意外,梅大人知情之后……便会将憎恨,转而投在行兇的晏人身上……」文乙喉中咽了一下,「只要您二人是为伴侣,君上觉得梅大人就有可能因您身亡,而被激得再度出仕──」
  「荒唐至极。」刘熙神色漠然地下了此评语,再者,便只得满心荒凉。
  原来,她们于周显而言,果真不过是随手可弃的棋子罢了。糟其心了便扔得远远、不管不顾;有了用处,则又想恣意拿回,尽其所用……
  「若我真遭逢意外,只怕梅大人在悟出所有以后,第一件事便是杀到他君上面前去──」刘熙越想越发愤恨,紧咬着牙根,话语之中竟同方才的文乙一般,满是讥讽。
  「我非常认同您的想法。」
  文乙如此附议道,令刘熙感到莫名其妙,朝他看去时,见他神情严肃,继续说:「正因为梅大人刚烈至斯,才能做出史无前例、罢官回乡的决定。我十分敬服她,亦认为她并不会那么简单就被君上把控住──君上的计策,只将失败。」
  「你……」刘熙不解地望着他。
  「我认为,唯有您活着回去,并与梅大人一同扶持君上,将君上从歧路上导回,才是拯救我大戚的唯一途径!」文乙的情绪可说是十分激昂,但刘熙听了,却生出犹豫。
  她未曾想过,竟然发生了直属周显麾下的人临场变卦之事。君上底下的人,已开始……不听命了吗?
  文乙马上察觉了她的迟疑,不作隐瞒,直接答道:「依据我被分配的名号,想必刘大人也知,我不过是君上麾下一届手无寸铁的文臣。若到时发生衝突,我的命……也只能交代在那了……要我对此无动于衷,实在难啊,刘大人。」文乙说着的同时,眉头微皱,眼中泛着一层反着光的薄雾,好似想起什么似地,嘴角忽地扯出一道牵强的笑意。
  「正如刘大人尚有亲族与梅大人掛念在心头上,我亦是如此。」文乙袖下的拳头握紧,「价值用尽便被丢弃,能否存活全赖己身,如今正是如此世道。我的价值,便是在与晏使的会面中尽可能地添乱以争取时间予子武大人和辰武大人,目的达成之后,我便会失去它,任自己的主君所弃……本来,我确实是认了这个命,不欲挣扎了,但──」
  文乙抬眸,眼中迸发神采,与初时那平稳无波的模样相去甚远。
  「您与晏羿王孙伴游的经歷,让我望见了存活的可能。」
  「你想怎么做?」刘熙没有流露自己的态度,只是问。
  「我仍旧能做到争取时间,同时也可运用您与二位王孙面熟的这点,拉拢对方与我等互助,逃出生天。刘大人,我二人都为君上所拋,胡不合作,尽最大努力试试呢?」
  如今的文乙,变得好似落难于湍流之中,好不容易抓住了东西,就想拚尽全力挣扎出来……却不知,他拽在手里的,真否是能起作用的事物。
  刘熙也无那馀韵站在一边风凉地权衡了。她自己也是这局内人,同文乙所说的,是被周显算计在内的人。虽知想仰赖自己与晏羿二人那数日交情藉以逃困的想法,实在天真、轻率过了头,但眼下,也难以生出别的办法来了。
  「刘大人,若按君上的打算走,不仅我等将毫无生路,于戚而言,也是一点益处都无。」文乙再次提醒她,而后又说:「人命……可不是拿来算计的。昏庸主君的令,不敢从之!」
  像是为了稳定自己的心神一样,文乙语气决绝。
  周显昏庸吗?并不一定,但他确实变得逐渐以极端手段行事了。刘熙不经意地抚过揣在怀间的,周显赠予的匕首。她想,当初周显让她挑选一样武器,怀的究竟是什么心思?
  总不会是所谓为人国君的最后仁慈吧?刘熙不无嘲讽地想。
  她又回望站在一点距离之外的辰武,见他对这里真可说是毫无关注,只神色肃然检视其所携之兵械。
  明明同样是直属于君上的内侍,辰武只要能摆脱追兵,顺利将讯息报予子武,便能存活,与文乙的命运截然不同。「能否生存,全靠己身」望着立于远处的辰武,刘熙终于了悟出文乙先前所言。
  「好,我接受你的提议。你我二人,互助逃出。」
  「……大人明理。」文乙朝她拱手。
  刘熙和文乙又就着到场的应对策略谋画了好一阵,还是辰武见再不走便要迟而前来催促,他们一行才掐着时间底线赶赴雅楼。
  雅楼坐落在闹市中央,即便入夜多时,仍旧灯火通明,游人来往,川流不息。但夜里氛围与白日里又有些许不同,热闹亦是热闹,就着沿街昏黄的烛火,便多了股幽兴。
  这座城里的雅楼不仅占地不小,还能在其园内分出几处院落,就是为供近京的文人雅士团体相聚所用。别具用心的设计,如今倒也便宜了他们这些有密事须会的人物所用。
  在前往鸿门院的路上,刘熙同文乙一样,暗自观察周遭地形与路线,仔细思量是否有到时发生变故后,能为自己所用的事物。然这座鸿门别院位置实在偏僻,还与旁的院落隔了好一段距离。刘熙一行人跟在领路的雅楼侍者身后,眼见越发靠近目的地了,她的心跳竟也逐渐剧烈起来。
  「欸!楼侍,来的正好!」
  这时,他们经过的最后一处院落门口走出一人,身着絺衣,貌似行了长远路途似地,模样风尘僕僕。侍者看似识得此人,目光在这人与刘熙间来回流转,尷尬不已。
  刘熙摆手示意他先招待那人,那侍者赶忙向她欠了身,跑到那人身边。
  刘熙闻得那侍者先是喊了声「祖掌柜」,约莫也是在城内做生意的人,侍者对他态度也是恭敬,但存了丝亲近,慰问了会儿对方的旅途。听来这被称作掌柜的人,前段时间似乎行到远方去做生意了。
  那名祖掌柜也未久留那侍者,只向他要了几壶酒送来后便放了人。估计也是这处偏远的关係,来往侍者不多,如今才终于拦到一人。刘熙瞥眼留意了下这人,只见对方也正好望向她,两人对上眼,顿了一下后互相行礼,便别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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