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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榛没想到自己上任第一天竟要面对如此局面。
  她匆匆安排完应对媒体的方案赶往医院,抢救室的提示灯还亮着。
  “医生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了……”
  守在门外的助理连忙迎上,低声汇报。
  姜浣是第一个被通知的,她靠在墙壁上,勉强支撑着身体。
  钟榛默默走过去,一言不发地站在她身边。
  “董事长来了!”助理出声提醒,走廊另一头传来纷杂脚步。
  原本呆滞僵立的人突然扑了过去,钟榛下意识拦住了她。
  姜浣整个人都在颤抖,她声嘶力竭地质问钟兆山:“我儿子给你们钟家卖命那么多年还不够吗!非要逼死他才肯罢休吗?!”
  钟兆山脸色寒青,一双眼睛直视着她:“我会给你们母子一个说法。”
  有人打着他的幌子做不干不净的事,他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不管是谁……”姜浣喘息着平复声线,半个身体倚在钟榛身上,双眼通红,“我要他偿命!”
  她太清楚钟家的作风,任何丑事只要能捂得住,都算不得大事。
  她默认了这件事可以被压下来,但不代表她真的软弱到任人欺凌。
  抢救室的灯熄灭了。
  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迎着一众人望过来的视线,神色严肃:“……还在昏迷中,身上多处伤势,接下来要转入icu观察。”
  钟寅刚转进icu的第一周,连着经历了数次抢救,姜浣情绪已经接近崩溃边缘。
  “他不是要去找那个离过婚的女人吗,现在她人呢,阿寅还在这里躺着,把她找过来!”
  赵菁在一旁提醒:“但是钟先生交代过,要以孟小姐的安全为第一位。”
  意外发生时刻的那通电话,钟寅打给了她。
  钟榛给赵菁使了眼色,两人悄声走到一边。
  “现在的情况,要不然还是让那个孟小姐来一趟吧,万一……”
  “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是,”赵菁迟疑了下,才低声补充,“孟小姐怀孕了,还在早期,恐怕没办法承受这样的刺激。”
  钟榛愕然,片刻后点了点头,“那确实。”
  过了会儿又问,“他知道了吗?”
  钟寅的本意是要赵菁防备有人对孟抒下手,但是目前来看,她那边还是安全的。
  赵菁摇头:“前两天才查到的,钟先生还不知道。”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面容苍白,只有床头仪器上的图像波动还显示着生命体征。
  钟寅感觉自己坠进了一片黑暗的沼泽中。
  越是挣扎,那种被撕扯的痛苦越是强烈。
  很像是小时候被推进冰冷池水中,徒劳呼喊救命的时候。
  不,现在更糟糕。
  他连话都说不出了。
  黏腻冰冷的东西拉着四肢下坠,无力感让人心生绝望。
  他想着算了,就这样吧。
  放弃总是比挣扎容易。
  身体随着这样的想法停止了动作,渐渐的,一切痛苦都消失了。
  是一种解脱一样的轻松,他躺在泥沼的底层,任由冰冷钻进四肢百骸。
  麻木了,所以也就不再难受。
  “钟寅……”
  有人在喊他。
  “是给我的吗?”
  什么意思……钟寅皱眉,不明白那个人在说什么,
  “唔……有点舍不得。”
  眼前有道白光突然映亮,那道声音的主人正抿唇笑着。
  钟寅愣住。
  她脸上有个深深的酒窝,笑起来好看极了。
  只是下一秒,她突然露出悲伤的神情,睫毛颤动了下,两颗泪珠沿着脸颊滚落。
  原本麻木的身体忽然剧痛起来。
  钟寅喘不过气,胸腔那里痛得快要裂开。
  她是谁,为什么哭。
  “钟先生,”痛到意识恍惚的边缘,眼前的场景骤然换了。
  还是她。
  她脸色平静地说,“两年的时间到了。”
  钟寅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企图从她脸上找出什么熟悉的迹象。
  这次他看到了一个男人。
  背对着他冷声地说:“滚得越远越好……”
  男人猛地转身,钟寅一下子僵住。
  这个男人竟然是他自己……
  光怪陆离的梦境似乎向他讲述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直到最后,是她决然的神情,和头也不回的背影。
  他本能地伸出手,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衣角从指间流过。
  一个麻木的人突然感知到疼痛,是会抗拒的。
  直到一潭死水重新将自己淹没,他不想挣扎了……
  *
  元旦过去了,农历新年就要到来。
  孟抒基本上每天都会来花店帮忙。
  小鞠上个月生了个女儿,小宝宝离不开人,店里只有鞠阿姨和一名店员操持着,有时候会忙不过来。
  进入孕中期,身体需要适当的运动,也不用再像以前那么小心翼翼。
  孟抒每天散步一样慢走过两条街,再帮着处理一下鲜花,刚好达到合适的活动强度。
  “哎呀,今天预报说有雪呢,”下午客人不多,店员小赵凑过来对孟抒笑,“方教授会来接你吗小孟姐姐。”
  方砚有一次来给孟抒送东西,顺便开车把她捎到花店,被小赵这个颜狗看到后惊为天人。
  她缠着孟抒问那是不是孩子的爸爸,把孟抒弄得哭笑不得,解释说只是朋友。
  “方教授还是单身,不然我给你们互相介绍一下好了。”
  小赵闻言,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那就算了,我虽是颜狗,但是还是很有眼力见的……”
  那个儒雅帅哥明显是对孟抒有意思,给她开车门看她的时候,眼神温柔得快化了,对上她们就只是客气。
  孟抒心知她的意思,只当作没听见。
  那次一起去划船,方砚向她表明了心意,他还说会把孟抒的孩子当作自己的一般对待。
  面对这么优秀的男人示爱,应该很少有人能拒绝。
  可是那一刻,孟抒心里却想到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强势,不温柔,从来没有向她表达过喜欢。
  只是在她离开以后,才在电台采访里说,想要找回她,重新追求她。
  孟抒无法描述自己听到那句话的心情。
  她只是坐着,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感情到底是什么。
  它复杂到孟抒永远解释不清楚。
  也许在无数次被吸引、逃避的循环中,只是加深了那个人在心里的位置。
  大概还是抱有一点期待吧。
  孟抒有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关注财经新闻,关注晖升的相关动向。
  新上任的代执行董事是个飒爽干练的女子,跟钟寅的低调不同,她常常登上杂志和报纸版头,接受媒体的采访。
  孟抒一字一句地看下去,却找不到关于那个人的只言片语。
  新人代替旧人,旧人只会被逐渐遗忘。
  某天孟抒听到外面传来动静,她过去打开门,搬家工人抬着大件小件进进出出,对门来了新的主人。
  她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里面出来个头发花白的妇人跟孟抒打招呼。
  看到她肚子微凸,新邻居有些惊讶。
  确认她怀孕后,她告诉孟抒自己退休前就是妇科医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她。
  孟抒谢过她,拿了新烤的饼干送过去。
  生活里慢慢来了新的访客,时间就在日复一日的平淡中过去。
  预报说有雪,鞠阿姨便准备早点打烊回去看外孙女。
  孟抒不让她送,反正现在外面还没有飘雪迹象,慢慢走回去就行。
  以防万一,鞠阿姨给她拿了把伞。
  可能是孕妇体温偏高,孟抒走在路上,丝毫不觉得今天会下雪。
  天气预报不准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不少商铺的橱窗上还贴着圣诞装扮,暖黄的灯串不分日夜地明亮闪烁,门口音响播放起一首老歌。
  走过大半条街,额上微微出汗,孟抒抬手把围巾往下拉了点。
  冬日天色晦暗,路人多着深色冬装行色匆匆。
  身穿浅色羊绒大衣的背影走得不紧不慢,不时偏头看看经过的店铺。
  围巾把乌发压进脖颈,有一小缕掉落下来,偶尔被风吹得轻轻飘动。
  算算时间已经怀孕五个月,怎么看起来还是这么瘦……
  一道目光追随着她,一瞬不瞬地看着。
  脚步不由自主地跟过去,又在即将靠近的时候慢下来。
  红灯,她停在人行道前。
  微微低头像是在想着什么。
  信号灯下数字倒数闪烁,绿灯亮起。
  行人经过她身边。
  一秒,两秒……
  她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仍站在原地不动。
  是不舒服吗……
  心里有些着急,忍不住又朝她走了两步,想要看得清楚一点。
  孟抒终于动了。
  她缓缓转身,视线直白地看向身后不远处的男人。
  他整个裹在黑色大衣里,黑色鸭舌帽,衣领竖起把脸遮了一半。
  是个光看身高就让人感到压迫的成年男人。
  隔着大约十米的距离,孟抒抬眼看他。
  对上她的眼睛,男人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
  高瘦的身体甚至颤抖了一下。
  他好像陷在转身离开或者继续向前走的艰难选择里。
  只是很短的半秒钟。
  他迈开腿,朝她走过来。
  风把原本剪裁合体的大衣吹得贴到了身上,还未完全愈合的肋骨处传来隐痛。
  每走一步,呼吸一次,那种痛就更加强烈。
  但是身体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朝她走去。
  距离一米。
  钟寅站定,视野里只剩下她。
  脸还是白白的,小小的,只腮上多了一点肉。
  手臂抬起,指尖伸过去轻轻碰触。
  喉结藏在衣领中滚动了下。
  汹涌的情绪让他再也无法压抑。
  黑与白的身影交融。
  孟抒被他一把搂进怀里,男人身上凛冽的气味瞬间将她缠绕包裹。
  紧贴着的胸骨硌得脸有点疼。
  孟抒略微动了下,肩膀却被搂得更紧。
  心脏蓬勃跳动的声音清晰入耳,发顶忽然感受到一点湿意。
  “下雪啦——”
  幼童惊喜的声音响起。
  行人不约而同地驻足,仰头看去。
  晶莹的雪粒从天空飘落,是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正文完。」
  ——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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