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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恺年的空间能隔绝异能,可楚惜也想象得到,鳞木的下一个目标,必定是白恺年,白恺年一旦重伤,空间也就不存在了,它们能想到各个击破鳞木,那么鳞木自然也可以一个个对付他们。
  唯有盼着白恺年等人能多周旋一阵子,这一片空间一望无际,唯有他和左宁两人,楚惜忽然有种天大地大,世间只剩下他们相依为命的错觉。
  左宁安静躺在纯白的“地面”上,轮廓分明,鼻梁挺直,是纯男性的俊美,血将他本来发白的唇染得鲜红,楚惜忽然怕得厉害,他很怕左宁再也醒不过来,这天地间便只剩下自己踽踽独行。
  楚惜微微张开嘴巴,尖利的犬齿陡然伸长,那藏在柔软唇瓣的下的牙齿锋利无比,且干脆利落,豁然刺破了手腕,这一下非常重,几乎带着将那皓白腕子直接咬断的决绝,血一下子涌了出来,楚惜不管会浪费多少,也不管几乎让他丧失理智的剧痛,更不管因失血过多渐渐麻木的身体。
  只盼着左宁能醒过来,像从前一样咬住他的手腕不肯放松也好。
  楚惜感到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附了上来,他有些恍惚地看着左宁,清浅的琥珀色眸子里是不可置信的惊喜:“你醒了?”
  左宁的意识已经清醒,松开含着楚惜手腕的唇舌,眼神中带着明显的不舍,可抓住楚惜的腕子再看,却狠狠皱起眉头:“怎么弄成这样?”
  楚惜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腕十分狰狞,深可见骨的伤痕像是遭遇了凶恶的猛兽,断然不会有人信那是他自己下的手。楚惜抽回手臂:“一会儿就好了。”
  左宁却将楚惜的手拉了回来,吻住了那伤处,不过只是蜻蜓点水,像是很怕自己会控制不住一样,一触即离,“楚小猫,你怎么这么傻。”
  楚惜告诫自己外面的战事瞬息万变,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可就是觉得被左宁这一句“傻瓜”骂得很舒服,为他受的伤也都值了。楚惜摇摇头,将不合时宜的感觉驱散:“宁哥,我们出去吧。”
  左宁站起身来,敲了敲看起来与别处并无二致的透明空间墙,毫无反应,两人都有些傻眼,正想将动静闹大一点,却忽然感到空间再次扭曲,眼前景色变幻,不仅是他们,连同几百个异能者,以及白恺年养的丧尸仇海之重新出现在视线之内。
  仍旧是那一圈硕果仅存的高大鳞木之前,白恺年似乎受了重伤,以手肘支撑着地面,仇海之有些手足无措地守在一旁,发出痛苦的嘶吼,不过目前看来还是性命无虞,楚惜稍稍放下心来,却连去给白恺年疗伤的空隙都没有,雷兽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两人面前。
  它口吐人言,“旁白君”的语气充斥着不可置信:“你居然还活着!”左宁冷笑一声:“托了你的福,虽然凶险,却也平安。”如果没有那么强大的异能冲击,按部就班地进阶升级,恐怕要经历漫长的时间,鳞木的暗算,反而成就了他。
  左宁话音刚落,数条无根草便要将雷兽包围,可雷兽瞬间化身成了无数条真足蛇,向空地跑去,无根草没有扑空,却也只斩获了几只细小的真足蛇,左宁也不追,环视一周,扬声道:“还有余力一战的,出列!”
  列昂尼德抹了一把额角的血污,将贴在脸上的金棕色短发扬起,道:“我。”有第一个人带头,身后的异能者们纷纷向前踏了一步,有人将重伤的白恺年和其余伤员安置在一处。
  白恺年暂时无力再开一次空间,丧尸仇海之便也一座小山似的亦步亦趋,这丧尸块头又大有凶恶,看起来非常可怖,人们不自觉地给他腾出一大块位置。
  所有尚有战力的异能者分作十二队,分别攻击那十二颗“母树”,一时间电闪雷鸣,火光四射,狂风暴起,砍砸声更是不断,每一颗五六个人环抱那么粗的母树旁都有异能者各显神通。
  而鳞木也并没有示弱,空地中凭空出现各种猛兽,雷兽不再孤军奋战,长嘴巴的铲齿象,尖獠牙的剑齿虎,更多是叫不上名字的远古凶兽。
  ……
  一时间异能者和猛兽们针锋相对,誓要拼个你死我活,这些猛兽比外面的要强悍得多,都道穷寇莫追,不知是因为它们拼死守护那十二颗“母树”,还是本身战力就更强大。
  一场酣战,短兵相接,血肉横飞,野兽的嘶吼声和异能者的冲锋号交织在一处,及至后来,便只剩血肉相搏的闷声,鲜血的颜色和鳞木重合,腥咸味道也与鳞木受伤后流出的汁液混杂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鳞木看起来也被毁得七七八八,异能者们也损失惨重,死亡枕藉,可这里的上古猛兽源源不断,且战力不减,但是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把性命丢在这里又当如何?灰头土脸地回到金瓯城,怎么面对亲人和故友?不如战死沙场,没有人退缩,即使精疲力竭,也在拼命应对。
  这其中却有一个人悄然离开,便是楚惜。
  那猫耳少年身形极快,游走在十二颗“母树”之间,这些树统一地不畏惧紫焰,统一地高耸入云,连外貌都是一模一样的殷红。
  楚惜一触即离,不过片刻便在这十二颗参天大树间走完了一遍,再次落回到战局之中,脸上竟带了些欣喜神色,果然是这样。楚惜出手如电,电光火石间,那只扑向他的恐狼便身首异处,化作一团经络分明的草木团子。
  左宁似有所感,解决了两条泰坦蟒,看向楚惜:“怎么?”楚惜上前飞速耳语几句,左宁脸上也拂过惊讶神色:“难怪,那我……”楚惜打断他:“不要打草惊蛇。”
  楚惜回头就跑,左宁只来得及唤一声:“小心。”
  楚惜回头冲左宁笑笑,一闪身便没了踪影。
  他纵身一跃,到其中一颗鳞木之前,这棵树平平无奇,与其他十一颗鳞木别无二致,楚惜身形敏捷,一点声息也无,几个纵跃,便坐在了鳞木的树梢之上,只留下一条长长的猫尾,垂落在树梢之下,左宁手上动作没停,目光再没离开那条左右摇摆的猫尾。
  又过了片刻,地面上的凶兽们像是意识到什么,纷纷停下动作,异能者们不明所以,倒是左宁首先大喝一声:“拦住他们!”
  与此同时,那些凶兽调转方向,不再跟异能者们缠斗,扭头疯狂地冲向楚惜所在的那一颗鳞木,无根草霎时间铺成了网,七阶的无根草,沾身即死,顷刻间便能吸干一切靠近它们的生物。
  那些凶兽见识到无根草的力量之后,避之唯恐不及,战事之中,全部恨不得绕着左宁走,可这一次,却全然忘记了害怕,飞蛾扑火一般往那黄绿色的大网上撞去。
  而楚惜就在大网之上,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小猫咪!”是瓦莲琼娜点着脚尖在叫,众异能者这才发现那树梢上垂下一条摇晃的长尾巴,再看刚刚那颗与其余十一颗看起来毫无二致的鳞木,明显衰败不少。
  左宁沉声道:“这一颗才是‘母树’。”
  “这一颗才是?”“那么其余的都是障眼法吗?”所有人都沉浸在不可置信的喜悦中,“这颗树明显快枯死了,这么说……”
  正在这时,树顶却传来一声轻响,鳞木虽然濒临枯死,可高度不减,这样的程度的声响,不该引起树下人的注意,可是左宁反应却异常快,无根草倏然收回吸血的芽尖,陡然升高,成了一张救生网。
  然而楚惜下坠后并没有停在网上,他只借力一滚,便从半空中落下,几层楼的高度,竟是稳稳落地,人群中猛然爆发出的喝彩声还没停止,楚惜便悍然扑向那雷兽,真正的母树失去了大半生命力,雷兽的战力也大打折扣,连带着动作也迟缓了些。
  可即使全盛时期,单凭速度它也快不过楚惜,楚惜两只手死死掐住雷兽的脖颈,雷兽肌肉虬扎的前肢奋力挣脱,可楚惜的手像是牢牢粘在它身上,不过片刻,雷兽粗糙的表皮便松弛下垂,瘦骨嶙峋地显出龙钟老态,而其余凶兽竟也受到波及一般,失去力气一般趴在原地不动了。
  见楚惜这样凶悍暴戾,异能者们虽觉得奇怪,却也没有放在心上,吸干了鳞木的生命值,再去收那雷兽的性命,也并非画蛇添足。
  可那猫耳少年转过身之后,热闹的喝彩声便戛然而止了,他那双浅淡的琥珀色眸子,此刻全部转为血红。
  最前排的列昂尼德不大自然地动了动脖子,总觉得楚惜看他们的眼神,仿佛看着一团死肉,没由来地一阵毛骨悚然,眼前的少年与印象中的可爱模样差别太大,不仅不敢亲近,反而生出满满的恐惧。
  楚惜只觉体内积存了太多不属于自己的生命力,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从前吸收强大的异能者,或是高阶变异动物时,也有过类似的杀戮欲望,可是这一次,欲望太过强烈,他没办法再隐忍。
  脑海里一个声音提醒他:发泄出去,将面前的人统统杀死,只有血液的腥甜和杀戮的快感才能止息你的痛苦。
  楚惜只觉得那声音似曾相识,思索片刻才反应过来,似乎是“旁白君”。他对“旁白君”本能地厌烦,试图将其从脑海里驱逐出去,可它的建议实在太过诱人,手上沾满那些低等族类的血,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楚惜一步步向前走,血眸已经足够凶戾,然而提示给得足够明显,对方也快不过他的速度,惊慌失措的眼神和尖锐的叫声果然令人身心愉悦,可不知从哪里蹿出的黄绿色藤蔓,将那‘猎物’拖拽走。
  楚惜皱了皱眉,却很快被第二个目标吸引,对方看起来也很眼熟,金棕色的短发,碧蓝的眼睛,明明应该俊美的一张脸,却写满了恐惧,让人倒胃口。
  不过记忆中这幅面孔总是在讨好自己,为什么这一次避他如蛇蝎?突然很想将那人的血液连同生命力一起吸干,楚惜不自觉地邪邪一笑,舔了舔嘴唇,若不是露出两颗太显锋芒的犬齿,唇红齿白的猫耳少年这表情到有些勾人,可惜他此刻是索命的无偿,列昂尼德慌不择路,使出一道雷电护身,却被一条闪着金属光泽的爬山虎藤吸入了大地。
  人群的尖叫声渐渐模糊,楚惜只觉自己锋利的尖牙刺破那人皮肉的时候,他非但不躲,反而温柔地抱紧了自己,”想咬就咬我,别怕。”
  楚惜心中好笑:“怕什么?”可那血的味道他很熟悉,连头顶被抚摸的触感也是令人安心的,一个模糊的影像在楚惜脑海中渐渐成型,一个最重要的名字呼之欲出,彻底把“旁白君”压了下去。
  “左宁!”楚惜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撞上的便是左宁温柔的眉眼和他一身的狼藉——衣服被撕扯成条,明显的咬痕下没有一处好肉,楚惜眼中的血红终于褪去,恢复成了浅淡的琥珀色,左宁轻笑:“你醒了?”
  楚惜大梦初醒,瞪视了左宁片刻,余光又瞥见躲在远处,眼神惊恐的异能者们,刚刚的场景虽然模糊,却不是完全没有记忆,楚惜没由来地鼻头一酸。
  左宁揉了一把楚惜的猫耳朵:“傻猫,哭什么?”楚惜仍旧不说话,左宁大手将楚惜的头按进胸口,觉得那两只毛绒绒的猫耳朵搔得他下巴有些痒痒,楚惜也下意识地抖了抖,声音哽咽:“你才傻,不知道躲吗?”左宁道:“我不拦着你,等你清醒过来,发现伤了人,一定会后悔。“
  “好了,要我抱着你收服那颗‘母树’吗?”
  楚惜听闻,反应过来,立即听话地抽身要走,左宁却紧紧箍住他的身体:“那就这样抱着你。”
  说罢,便转向了那鳞木,楚惜到底没看清左宁做了什么,那最后一颗鳞木,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成了一颗幼嫩的小苗,腾空而起,消失在左宁手掌之中。
  而另外那十一颗伤痕累累的鳞木,竟和那群匍匐在地的凶兽一样,顷刻间化作齑粉,一阵微风吹过,便统统消失不见了。
  这一片被鳞木覆盖的居绛山,彻底成了一片焦土,寸草皆无,可焦土之下,总会长出新的生命。
  所有人都有些不可置信,还是秦凝打破了沉默:“结束了?”
  这些植物原本就是共情共生,将这里的母树彻底了结,它的子子孙孙便也消失殆尽。
  左宁握住楚惜的手,回过头:“结束了。”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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