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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好疼!
  “霖霖,快起来!再不起来赶不上聚会了!”妈妈的声音和饭菜香一起从门缝传进来。
  “就来!”卢骄霖应了一声。
  头疼来得快去得也快,卢骄霖只当自己没睡好。她爬起来穿衣洗漱,脑子里还在转着昨晚的梦。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是很多都记不清了,就记得……最后好像有人骂她讨厌来着?
  什么破梦!
  她放下毛巾,从镜子中瞥见自己的脸,忽然忍不住一抖,死死盯住镜中。
  她刚刚好像在镜中看见了一张面孔,小脸杏眼,美丽灵动,但是,不是她的脸。她是鹅蛋脸,眉峰硬朗,不似细眉的女孩儿那么轻灵。
  现在镜中的模样……的确是自己。卢骄霖慢慢放松下来。
  也许是她早起太迷糊,一时看错了吧。
  她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可是不知为什么,看着自己这张脸,却又开始觉得陌生,好像很久没有用了一样。
  这让卢骄霖感觉不太舒服,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儿。
  “你们要去的那个博物馆让不让带水?”妈妈的声音把她拽出来。
  卢骄霖不再琢磨镜中的自己,放下毛巾走出去:“能带,就是不能在里面喝。”
  “那我给你装一杯。你渴了记得喝。”
  卢骄霖应了,匆匆塞完早饭,拎起包往外跑。她心里感觉很古怪,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出门,只想待在家里,和妈妈在一起。
  但再不出门就赶不上公交了,她今早起得有点晚,一趟公交要等20分钟,晚了所有同学都得等她。
  学校给他们安排任务参观省博物馆,回去之后要交笔记。卢骄霖和同学约着一起。好在赶上了。
  进入博物馆前,卢骄霖抬头看了看天空。
  同学拍她肩:“骄霖,看什么呢?”
  “云好厚。”卢骄霖道,她的头隐隐刺痛,心中感到不安,却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可能要下雨,你带伞没?”同学看了两眼,没太在意。
  他们走进博物馆。
  博物馆里很安静,没什么人。卢骄霖一个接一个看过去。
  她看到一面青铜镜。介绍牌上写着“缠枝莲花镜”,后面还有许多介绍,但卢骄霖却已看不下去。
  她的头又开始痛,她好像看见了一只蝴蝶,循着镜中的花而去,它停在镜面上,好像把镜中的花影当成了真的,翅膀轻动,一扇,又一扇,不知怎么,竟入了镜中。
  蝶逐镜中花,月自水中生,离魂寻梦风飔然,晓风飞雨锈苔生……
  “……风在轻轻催叹,今日已经结束,你已必须离去……”手机铃响了。
  卢骄霖被惊醒,手机显示是广告电话,她手忙脚乱关掉声音。
  再看那古镜,镜身倒扣,给人欣赏背面铸造的花纹,哪里看得到镜面?
  卢骄霖揉了揉头,继续往下走。
  她看到展柜中有一柄古剑,拙朴沉静。
  灯光在玻璃罩上反射出白色的冷光,好像这柄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古剑自寒锋而发。
  博物馆内的灯光很暗,只有文物附近的光更亮些。卢骄霖恍惚觉得自己身在洞窟当中,一道剑光乍破,蜇得她眼疼。
  她下意识一转头,看见旁边展柜里的东西,那是一张黑狐皮。
  卢骄霖把幻象丢在脑后,走过去细瞧。狐皮上有一道裂痕,像是锐器所伤。
  她看着那道裂痕,心中恍惚冒出两个字:“剑尊”。
  剑尊是谁?她的头越来越疼,眼前好像晃过许多东西。空荡荡的房间、魔法阵、两个月亮、血、阴影、天空、水纹、采莲的老婆婆、剑光……还有,始终裹挟着一切的钴蓝数据流。
  “女士、女士?”
  卢骄霖回过神,保安正在叫她:“你脸色不太好。”
  卢骄霖揉了揉太阳穴:“没事,就是有点头疼。”
  保安离开后,她又看了一眼黑狐皮。
  她在玻璃反光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张脸……小脸杏眼,嘴巴张合,好像要对她说些什么。
  卢骄霖惊得后退了一步。定神再看过去,倒影又恢复正常了。
  逛完博物馆后,卢骄霖和同学们在门口聚过。
  天色很暗,同学抬头看天:“待会儿可能要下大雨啊。你们谁带伞了?”
  卢骄霖摸了摸包,没有伞,只有保温杯和零食,杯子里的蜂蜜水还是温的,她喝了几口,感觉头疼好了许多。
  管那些幻象做什么?她要回家跟妈妈在一起。
  回家的路上云越来越厚,大中午的,天色暗得像夜晚似的。
  还没到楼下,卢骄霖就见到妈妈匆匆往车站赶,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雨衣。
  “妈,你怎么来了?”
  “你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我看这天不行,你又没带伞。”
  卢骄霖看了看手机,电是满的,但不知怎么没信号了。
  趁着现在雨还没落下来,两人匆匆往家里赶。
  天空忽然一亮,好像云层散去了似的。
  卢骄霖抬起头,眼睛骤然睁圆。
  云层没有散,天空亮起来,是因为云层下亮起了许多星星。星光照亮天空和大地,它们像眼睛一样眨动着。
  “这是什么?”有人惊异地喃喃道。
  “……最后的暮光已远去,黑夜降临,星光照耀着我逝去的家人,我将与你们道别……”手机铃再次响起。
  卢骄霖心中忽然生出莫大的惶恐,她拉着妈妈:“我们快回家!”
  许多人还没有回过神来,都在抬头看着星星。
  “霖霖……”妈妈被她扯回神,下意识跟着她一起跑起来。
  天空在她们的奔跑中震动起来。
  六月,天上的云层很厚,没有下雨,下了星星。
  坠下的星星像一团半透明的光,光里爬出柔软的半透明的虫子,它们扑到还没回过神的人身上,很快半透明的身体就变得鲜红,又变成铁锈一样的颜色,人则迅速干瘪下去。
  反应过来的人们惊恐地尖叫、逃跑。
  卢骄霖拉着妈妈,跑得心脏快要跳出来。
  这些虫子,不只扑人,它们还扑动物、植物,扑世界上一切有生命的东西。它们的目的是杀死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生命,也杀死这个世界,将它变为养料供给自己的世界。
  卢骄霖忽然感觉自己被用力一拽,她被妈妈拥住,紧接着又被用力推开。
  “霖霖,快跑……”一只半透明的虫正在妈妈背上变得鲜红。
  手机铃声越来越刺耳。“……我不知道它通往何方,我必须离去,沿着这条路前行……”
  “不、不!妈——”
  “卢骄霖!你再不醒醒,识海就要毁了!”
  “啊——!!!”
  钴蓝的数据流在她不稳定的神魂中飞蹿,无数记忆画面推山倒海般翻涌。
  卢骄霖的世界,迎来了末世。
  幸或不幸,看上这个世界的,除了那星虫所在的世界,还有主神世界。
  星虫世界的侵蚀被迫减缓,这个世界终于有了喘息之机。
  主神世界在这个世界中选取了无数魂魄成为轮回者,卢骄霖是其中之一。
  星虫与主神以他们的世界为战场。主神世界很强,但它辖下有许多世界,也在同时进攻许多世界,得到或失去这个世界,对主神来说没那么重要。它只是,少少地出一点力,试一试能不能夺来这个世界。
  但是他们……必须要帮主神世界赢。
  他们其实没得选。星虫世界要吞噬,主神世界要统领。成为主神世界的附属世界,好歹他们的世界能继续存在,他们重视的人能够活下去。
  卢骄霖拼命去完成任务,她大部分积分都用来冻结妈妈的状态,那些星虫是星虫世界的规则所化,那规则是侵入灵魂的,想要救人需要大量的积分。
  她攒了很久,还要很久。直到主神发布了乾坤世界的任务。这是她所见过积分最高的任务,那海量的数字几乎难以想象。
  只要能够完成这个任务,她不但能攒够救妈妈的积分,还能救下她的世界。
  她义无反顾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鲜花、鲜血,山风、山坟,白雪、白骨,腐萤、腐尸,微笑苦笑大笑狂笑、低哭悲哭嚎啕大哭,镜子、宝剑、黑狐皮、蜂蜜水……
  她所经历过的一切化作各种各样的碎片,像一面支离破碎的镜子,卷起锋利狂乱风暴。
  杀人、被杀、复活;救人、被救、死亡;信任、被信任、抛弃;背叛、被背叛、挣扎……
  放弃吧。
  她不能放弃!
  她必须得尝试,从这个几乎不可能的任务里去找任何一点可能。
  她在梦境里一次次尝试,推衍接下来的可能与方向。
  失败、失败、失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卢骄霖陷在碎片的漩涡当中,被这些锋利的记忆碎片割得遍体鳞伤。
  有谁拼命穿过旋涡抓住她:“卢骄霖!你再不醒醒就真完了!这是梦!”
  “你是谁?”卢骄霖看着眼前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你能帮我完成任务吗?”
  卢月泉用自己的神魂之力死死牵住她,骂道:“你们那个主神脑子有病,你也脑子有病吗?你要是还沉在梦里,你娘就真完了!”
  一道剑光劈开梦境。
  卢骄霖终于从梦魇中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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