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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峥明白,除非他强闯,否则他只能待在门外干等。
  自从那个女人被萧子鱼看中,想方设法送进宫里,跟皇帝来了一场偶遇后,桓峥的心就吊了起来。哪怕女人后来成了得宠的珍妃,也没让他松过一口气。
  他生在官家,和那些世家子弟一样,都清楚地知道,雷霆雨露均是君恩的道理。也明白,帝王之心最是无情。
  他是想要高升,但是没想过丢掉性命。
  萧子鱼从他身上套走过太多的消息,那些消息一次次令他心惊肉跳。这一次,终于出了大事。
  珍妃一死,他就开始犹豫逃走,或者向康王摇尾乞怜。可没想到,珍妃的事,皇帝还没施下压来,那个姓曹的军器监竟然利用他透露过的旧事消息,踩上了桓家的脸面。
  于是,他只能选择连夜带着妻子,向康王府求助。
  但……
  康王不肯见他。
  桓峥是昨夜带着饶安郡主偷跑出桓府的。因着身份,无人敢拦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投奔了康王府。
  原以为夜深了,康王不便见他们,夫妻俩便安心睡了一夜。
  到了第二日,桓峥才知道,不是不便,而是根本不愿。
  他在书房外站了整整一日,黄昏都将至了,人却一步也不曾往外走。
  “不用等了。父王不会见你的。”
  大概是因为饶安郡主太过吵闹的关系,一直闭门不见的萧子鱼终究还是不得不走到了书房门外。
  桓峥孤零零站在门外的样子,在他眼里,和一条狗,一个下人,没有任何区别。
  桓峥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看向紧闭的房门。他走的急,没带换洗的衣物,身上穿的还是萧子鱼的,有些宽大,并不合身。
  “康王……”
  “珍妃一死,卢益就得令,在宫中好好查她究竟是谁安排进宫的。桓季、萧秉瑞他们,直闯京兆县衙,直接坏了一步棋。”萧子鱼手中把玩着核桃,挥手命人拉开在身边吵闹的饶安郡主,又道,“曹营这枚棋子已经被弃了。而你,如果不是看在饶安的面子上,你连康王府的门槛都迈不进来。”
  萧子鱼擅用人,可也向来敢舍弃。毕竟,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凡是不得用之人,他从不会留。
  这一点,康王更甚。
  “你父深谙为官之道。桓家到如今,已是万人之上,再往上,只怕很难。更何况,功高盖主之时,也会是皇帝心生忌惮的时候。所以这个时候,他能做的,就是舍弃你这个注定拖累整个桓家的人。”
  桓峥蓦地抬头。
  萧子鱼道:“父王放弃你了。你已经彻彻底底,没用了。”
  “我不信!”桓峥大喊,“当初是你们亲口承诺,只要我能帮你们忙,就回帮我……”
  萧子鱼轻叹出声,道:“你想要升官,我们答应了。可朝堂不是我父王的一言堂,你毫无成绩,如何升官?”
  “你这是翻脸吗?”
  桓峥心有不甘。
  他舍弃家人,只为了能谋求一个比现在更好的身份,但得来的是什么?
  是过河拆桥!
  饶安郡主不懂朝政。可父兄的反应她都看在眼里,再看丈夫圆睁的眼里充了血,当即发起脾气。她多少明白,夫荣妻贵的道理。当年嫁给一个小小的起居郎,她心有不甘,是父兄说服了她。
  可现在告诉她,她的丈夫被放弃了,她以后可能再也不能穿金戴银,甚至可能受到牵连,锒铛入狱。她如何会愿意!
  自己的妹妹是什么脾气,萧子鱼怎会不知。
  可萧子鱼怎会给她机会,遂命人将郡主关进房门不许出来。自己仍旧看着桓峥,冷声道:“我已经放你一条生路了,还不快滚!”
  “饶安呢!我是饶安的丈夫,是康王府的女婿,你们……”
  “不是了。”萧子鱼淡淡地说,“从现在起,你与饶安已经和离,从此再无关系。”
  第74章 亲人
  次日天明,玳瑁换了妇人的衣裳,简单挽了个发髻,这就推开门走了出来。门外,李禽正挽着袖子在劈柴,脚边还卧着几条猎犬。唯一的一条小犬正被大郎抱在怀里,嗯嗯哼哼地耍着。
  妇人端了盆水来,见玳瑁出门,忙问:“昨夜睡得还好吗?”
  玳瑁点头:“嬷嬷也不烧了。谢谢你们。”
  妇人闻言只是笑了笑,端着水盆进了灶房。玳瑁在院子里站了会儿,转身去看宋嬷嬷。
  宋嬷嬷还躺在木床上,汗已经不出了,身上的衣裳也换了身新的。玳瑁往床边走了几步,嬷嬷这边缓缓睁开了眼。
  “嬷嬷醒了?”玳瑁高兴道。
  宋嬷嬷咳嗽两声:“三娘……这是哪儿?”
  宋嬷嬷病得厉害,丝毫不知昨日发生的事。这会儿睁开眼,见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只当是玳瑁找着了落脚的邸店,问了问行程。
  玳瑁心中一紧,不敢说昨日的事,稍稍别过脸。
  “是山里的人家。”她轻声道,“车夫中途病了。嬷嬷病了,索性咱们在这边先落脚养个病。”
  说话间,大郎单手抱着小狗,另一手推开门,吃力地迈腿跨过门槛。见宋嬷嬷睁开眼,正半靠在床边说话,大郎忙叫了一声:“嬷嬷!”
  宋嬷嬷脸上一喜,伸手就招:“大郎来,让嬷嬷抱抱。”
  大郎应了一声,忙放下小狗,脱了鞋子爬上床。“嬷嬷,嬷嬷,你病好了吗?”他靠着宋嬷嬷的胳膊,扬起脑袋问,“嬷嬷,你还难受吗?漂亮奶奶说,大夫给嬷嬷开的药很苦,嬷嬷病好了就不用喝苦药了。”
  “漂亮……奶奶?”
  宋嬷嬷一脸茫然地看向玳瑁。
  玳瑁忙解释:“是这户人家的女主人。”她顿了顿道,“嬷嬷等会儿见了别吃惊。这位婶子毁了半张脸。”
  这世上,多的是凄苦的命。宋嬷嬷并不在意,只是得知人家好意收留,又给请了大夫,说什么都要下床去亲自谢一谢。
  院门一推开,一股子香樟木的气味便迎面而来。那个看着粗野的男人正扛了一口樟木箱摆在院子里。不大的院子里,一下子被几口敞开的樟木箱填满了。
  地上铺了一层布,李禽正弯腰把箱子里的东西往上头摆。见到大郎牵着宋嬷嬷从屋子里出来,李禽笑道:“老人家醒了?”
  “嬷嬷醒了!”大郎笑嘻嘻地喊了一声。
  “醒了就好。”李禽道,“小娘子,你们再等等,马上就能用饭了。山里没什么好东西,随便吃点,别饿着。”
  他说着,手里依旧忙活着。樟木箱里的东西,叠得整整齐齐,他拿出来一件都抖落抖落,展平了再往地上放。
  这樟木箱瞧着粗糙的不行。上头也没什么纹路,看着实在是寻常。可里头的东西,李禽往外抖落一件,就让玳瑁吃惊一次——
  这个家里没有孩子的痕迹,哪怕是女儿已经成年出嫁或者儿子在外生活,任何一个正常的人家家中,都应该会留有一些印记。他们家没有孩子,不管是亲生的,还是收养的。
  可这些拿出来的东西,分明是一个总角之龄的小女孩会穿的衣物。
  玳瑁有过孩子。
  虽然她的那几个孩子,最长的在她身边不过三两年。但这个年纪的孩子回穿哪些样式的衣裳,她很清楚。
  李禽这是趁着天气不错,在把箱底的衣裳拿出来晒晒太阳。这里的衣裳里,都很有些年头了。小的有刚出生时包裹的襁褓,大的有五六岁的小女孩穿的小袄裙。
  但奇怪的是,这些衣裳,最大的也就穿到七八岁就差不了了,再年长一些的,并没有。似乎……它们原先的主人,就停留在了这个天真烂漫的年纪。
  这些衣服虽然有些年头了,可意外地保存很好。其中有一件红色的小斗篷,颜色鲜亮,领口一圈白绒绒的兽毛还蓬松得没有丝毫压扁。
  玳瑁依稀觉得有些眼熟,想了想,却一时半会儿不知从何记忆。
  玳瑁一时认不出这领斗篷,宋嬷嬷的神情却是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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