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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啐!老子有兄弟,干嘛脏自己的手?!”
  他色厉内荏地躲在一群混混身后仰头叫嚣。
  “我倒是挺乐意今晚再脏一脏自己的手。”祁聿勾起嘴角,朝前跨了一步。
  这一步跨得没多大,却把癞头陈吓得往后退了半米。癞头陈对自己这下意识的反应又惧又怒,忍不了祁聿这么嚣张了,直接对着他的人下命令:“给我往死里揍!”
  这话一出,那几个等待命令的混混立刻就抓着手里的扳手榔头朝祁聿冲了过去。
  这处巷子在二街的最偏处,又是特别深的里面,尽头只有一个垃圾站,寻常人都不朝这里走。此时两边的铺子早已经关门歇业,黑黢黢的一片看上去正是杀人放火的好地方。
  祁聿刚才虽然一直在挑衅癞头陈,余光却一直在打量周围的环境。他盘算着一会儿冲一把看能不能直接擒住癞头陈,要是逮不着,援兵又没到,他也要有全身而退的途径。
  主意打得好好的,手里的战术笔也已经按出了尖锐的顶端。祁聿他本以为接下来是许久没有遇到过的一番硬仗,却没曾想朝着他气势汹汹冲过来的一群人,竟然在距离他只有几米时,突然十分统一地停住了脚步。
  有几个年轻的甚至跟刚才癞头陈一样,往后倒退了几步。
  祁聿:“?”
  此时他才察觉身后隐约有一点动静,似是有几道故意压着声的脚步。祁聿还没来得及转过头,后领就被人猛地一拽。
  他手里还紧捏着尖锐的战术笔,一时不察,没注意便给自己手指划了个口。
  微弱的刺疼令祁聿心里警醒。他本以为是癞头陈另叫的人来前后围击他,却不料揪住他后领的人大力地将他整个身体都往旁边角落里赶,嘴里还不耐烦道:“边儿去!个臭小子,不省心!”
  祁聿目光扫过一只纹着刺青的粗壮手臂。
  那上面纹的是一朵大红花,染料也不知在皮肤里留了多少年月,褪成了一种老气的绛红。但就算如此,来人也没有重新去遮掩覆盖,就那么直白地将不算好看的大红花敞在胳膊上。
  “?你谁?”
  祁聿皱着眉从来人手下挣脱,拍了拍衣领。
  他借着巷口微弱的灯光打量了一番这个不请自来的人,觉得自己并不认识。
  这是一个长得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穿着打扮就像这村里常见的挑工搬运工,他身后还跟着几人,也是年龄差不多岁数的,只不过浑身散发的气息不太好惹,和癞头陈那班人一样,看着就不像好的。
  那中年男人没回他,只把祁聿往继续往角落里推,“走走走,赶紧走。大晚上出来找事,小白脸赶紧滚回家睡觉!”
  祁聿:“……”
  要不是祁聿觉得男人的那只胳膊纹身有点眼熟,此刻他很想将癞头陈先抛到一边,揍面前这个人一顿再说。
  这位突然蹦出来自说自话的大叔是哪位?
  好在祁聿今天刚回忆了年少时的事,此时稍微一想,他忽然想起了在什么时候见过这个纹身。
  那还是很早的时候了。
  小时候他很多次放学回家,都会看到一个瘦得跟竹竿似的年轻人蹲在红姐家门口守着。有时候手里端碗面,有时候就靠在墙角睡觉。有时候红姐开门送了客,看见他还死缠烂打坐在门口,就会骂骂咧咧将人拎进屋去。
  祁聿自小话少,也没有好奇的问父母红姨是做什么营生的。等长大了些懂人事了,便也不用再问就知道了。
  虽然他不会瞧不上红姐,但也确实不喜欢那时候红姐得过且过的样子。后来有一阵子红姐终于不接客了,那瘦瘦的年轻人便成了唯一出入红姐家的男人,胳膊上喜滋滋的纹上一朵大红花,见人就显摆,红姐也只是笑骂一声,随他去了。
  后来祁聿家里母亲生病,常常出入医院,偶然一次看到红姐也浑身是血被人抱进了医院。而费力抱着她的人,胳膊上的红花被染得格外的红。
  再后来,祁聿出去读书,回来便见红姐一个人守着裁缝铺,还以为她早就跟过去断了个干净。没想到……祁聿重新打量了一番中年男人,如今他这模样倒比当年的瘦竹竿样有气势了不少。
  “所以你是红姨的……”
  祁聿本打算问“你是不是红姨的前男友”,话才说了一半,那人就立刻了接话:“咳,你可以叫我姨夫。”
  那男人本对祁聿没什么好脸色,但此时听祁聿嘴里说的是“红姨”,眨眼间就柔了脸:“你是聿仔吧,好多年不见,都这么大了。我叫李飞,你红姨交代了让我看着点你,你现在就在旁边好好躲着,这事我们大人来处理。”
  祁聿:“……?”
  他好歹也是快三十了人了,红姐在搞什么鬼?
  “好哇,你个死仔竟然还找了帮手!”
  癞头陈见祁聿身后突然出现一群比他手下还壮还凶的大汉,心中一紧,连忙喊话:“喂,那边的兄弟,我们处理私人问题,你们最好别掺和!”
  李飞正跟祁聿好声好气地说话呢,被人打断一脸不爽。他转脸对着癞头陈就凶了不是半点:“他是我子侄,你想搞他,就是想搞我!都是道上混过的,靠拳头说话咯。”
  癞头陈被一噎,只能命令刚才停住的手下们继续:“干!给我打!打赢了老子一人封一万的红包!”
  那一群混混一听,眼中的犹豫立马消失了。
  有钱是大爷,一万块够他们在村里混个几个月了,打一架而已,怕个吊!
  而祁聿这边有了支援,心中更定了几分。虽然他觉得这个李飞也是个蠢憨憨的,但好歹他承了红姐这个情,对李飞道,“其他人不用管,一会儿只管去抓后面那个癞子就行。”
  “行!”
  于是两边的人都以为,一场群架在所难免。
  偏僻的小巷里,气氛肃杀而凝重。与往日入夜后的宁静不同,此刻的安静更像是大动干戈前的酝酿准备。
  几十米外的街道上,行人三三两两,友人们情侣们还在吃着夜宵吐槽着难搞的工作,没人知道就在不远处的夜色遮掩下,即将上演全武行。
  祁聿目光紧紧锁住癞头陈,双方的人马也面对面摆好了架势,混战蓄势待发。
  “让让!让让!”
  “躲远点!”
  “看什么看,这么晚了,都早点回家去!”
  “你确定是这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祁聿背对着的巷口处竟然又传来了一阵喧闹声。两方人马都在等那些声音路过走远再动手,却没想到声音越来越近,似乎是直直朝他们这边拐来。
  在几个人的对话声之中,有一个特别急促紧张的声音,此刻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说。
  “是的啊警官,我手机上定位就显示在这里面!”
  “我这边查到的地址是在二街那头。要不先去那边看看吧。”
  “不行!不能走!您不是说祁聿去找癞头陈了吗?坏人什么时候都能抓,可是律医生他单枪匹马一个人,万一有危险怎么办!?赵警官,您可人民警察,怎么能让人民群众在危险中呢!”
  “……之前怎么没看你嘴皮子这么利索呢?行行行!我们就先把这巷子扫一遍。如果没人再去那边找。”
  “谢谢,谢谢。”
  等这些声音传到祁聿这里时,同样听到的癞头陈心中已经顿感不妙。
  癞头陈消息灵通,知道自己手下好些人已经被逮进去了。但他一直自诩自己本事大脑瓜好转,在这村里多了好些天也没见警察来抓,心里已经松懈了不少。他盘算得好好的,等风头过了出省避一避,回来还能继续吃香喝辣。可谁曾想今天点这么背,竟然被一个小毛孩子给算计了!
  癞头陈笃定警察是祁聿找来的,心里将祁聿恨不得大卸八块。可形势比人强,他此刻唯一的打算是脱身,之后有的是办法搞死那死仔。
  因此此刻癞头陈立刻转身就跑,动作灵敏地跟个老鼠似的,飞快地朝后方的垃圾站跑去。那里他知道有个小门,直通村外面。
  他人长得胖,跑起来又晃又费力,等他好不容易跑到垃圾站旁边只需要翻过一个桶就能钻进小门溜走时,进到巷子里探寻的赵警官一行人也看到了对峙的两方人马。
  赵警官常年在这个辖区,当然也知道村里有不少乱七八糟的人,打架斗殴也时常发生。但他没想到在辖区刚刚才发生过恶性社会事件的当下,竟然还有人敢顶风作案!
  嚣张,可太嚣张了!
  此时赵警官见两方人马都拿着武器,剑拔弩张分分钟就要干起来的样子,立刻拔出腰间的警棍,大声吼道:“干嘛呢干嘛呢!警察!不许动!”而他一同带来的几个辅警也纷纷上前,一边呼叫支援一边将两边人马隔开,示意所有人放下武器。
  癞头陈听见警察放话,爬垃圾桶的速度更快了。他根本不敢往后看,只想着赶紧跑出小门再把门反锁上,这样警察要追他也会绕一大圈,等过来时他肯定早就脱身了。
  只不过撅着腚费劲爬的癞头陈没注意,他身后还有个悄无声息的颀长身影跟了上来。在他吭哧吭哧好不容易要垃圾桶时,朝着他屁股上狠狠一踹。
  哐啷——
  这声响盖过了赵警官威武的大嗓门,顿时让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聚了过来。
  无论是抱头求饶的小混混,还是站在一旁看戏的李飞,亦或是正严肃处理事件的警察们,全都看到了一头栽倒进垃圾桶,只剩下两条肥腿在外面晃荡的癞头陈。
  以及刚施施然收回长腿,好整以暇站立在一旁的祁聿。
  “……”
  “……”
  “……”
  祁聿顶着众人复杂的视线,非常淡定地说了一句。
  “看什么?没见过清理垃圾?”
  在场的人因为这句话,静默了五秒。
  然后赵警官扭过头,视若无睹地开始指挥辅警将两方人马隔开一一记录情况。
  小混混们老实地放下武器举手投降,一个个蹲在马路牙子边不敢吭声,问一句答一句。李飞一行人则非常配合地表示自己是良民,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们随身带的都是扁担蒲扇折叠板凳,绝对没有寻衅滋事的想法。
  全场人都选择性地将垃圾桶里的癞头陈遗忘了,只有“唔唔唔”的凄惨挣扎声,间或地从桶里传来,却引不起任何人的同情关注。
  场中的闲人突然只剩下两个。
  其中一个已经火急火燎地冲到另一个的身旁,慌慌张张地将祁聿浑身上上下下都摸了一遍。
  一边检查,一边紧张又絮叨地问。
  “有没有事?你有没有被伤到?”
  “哪里疼?哪里痛?”
  “律医生你怎么这么莽撞?平时还说我,你今天这样比我还过分!”
  “这群人穷凶极恶,你简直太冲动了!”
  说实话,祁聿此时浑身上下连个衣角都没皱。
  但他任由郑海川对自己东摸西碰,只静默地垂眼看着青年紧张的动作。
  耳边听着一句句的数落,祁聿看向郑海川的眼神是自己发觉不了的宁谧温柔。
  享受了上上下下地一番关照摸查,祁聿本想说自己没什么事,但下一瞬他的手先被急得冒汗的一双大掌给握住了。
  郑海川的声音带着颤。
  “律医生!你、你、你流血了!!!”
  郑海川借着昏暗的远处灯光,发现了祁聿手上刺眼的颜色。
  红的!
  他摸到了一手指的湿粘。
  郑海川心里一下就揪了起来,动作却小心翼翼地轻轻捧住祁聿受伤的手指,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开始碎碎念。
  “怎么办?手,律医生你可是医生,你的手可值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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