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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时候,他们顾不上自己会不会受牵累了。
  “妈,你先别急,咱们进去说。”
  外面隔墙有耳,褚湘拿钥匙开门,把她妈迎进了屋。
  “刚刚方琳姐已经带我去找过穆总了,穆总打了保票,说一定不会让瑾铖有事的。”
  陈瑛听后拍了拍心口,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可吓死我了,一听到这消息,我跟你爸都担心瑾铖,他毕竟是国外回来的,家里人都都在外头。”
  再往上捋,瞿家不仅是资本家,家里几代都是为官的,这样的人家,最容易受到“批判”。
  “你说,好好的日子,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褚湘只能拍着她妈的背安慰道,“妈,会好的,这一切肯定都能挺过去。”
  陈瑛不放心,非要一直陪褚湘等消息,两人饭也没心情吃,又不能这样空等着,最后褚湘随便煮了点面条,她妈才勉强吃了几口。
  等到夜幕降临,瞿瑾铖还没回来,陈瑛越来越焦躁,褚国成的电话都来了几趟,直到九点多钟,楼下才响起了汽车引擎声,褚湘到阳台看,罗铭盛跟瞿瑾铖下了车,还有另外一位有国外背景的物理学家。
  一眼望去,他衣着整齐,脸上没有明显的伤痕,只是眼镜不见了,那张英俊的脸,在夜色中愈发冷俊。
  仿佛心灵感应般,瞿瑾铖朝着阳台的方向看过来,对她微微摇了摇头,褚湘愣了愣,还当自己看花眼了。
  但有了这个踌躇,褚湘本想下楼的,到底没有下去,只在楼梯口等他。
  沉稳的脚步,熟悉的身姿,两人在楼梯上对望,褚湘的眼泪在眼眶里转,等相拥在一起,才滚滚落了下来。
  陈瑛站在家门口,也拿指腹擦眼角,看到女婿完好无损的回来,她可算安心了。
  “妈,天太晚了,你今天就睡这吧,我给爸打个电话。”
  陈瑛摇了摇头,“不用,我还是回去,明早上再过来,家里我也不放心。”
  她知道女儿女婿有很多话要说,这里也没多余的床铺,自己睡沙发他们是绝计不同意,她也不忍心分开小两口,还是自己回去合适。
  “那我让瑾铖送你。”
  “不用,我走到路口,你爸来接就成。”
  陈瑛看向女婿,心疼的握了握女婿的手,拍着他的手掌说,“孩子,你辛苦了,你放心,我跟你爸都不会这样算了,一定得让他们拿出个说法来。”
  瞿瑾铖摇了摇头,“妈,我没事,总理发话保了我跟师兄,我虽然安全了,但我知道,还有很多人正在面临困难,这个时候,您跟爸千万要韬光养晦,不要为我出头,也不要提起我。”
  他甚至想说,让岳父岳母自保,远离他们,但他知道,岳父岳母不是这样的人,说多了反而让他们伤心。
  陈瑛心情沉重的走了,褚湘拉着瞿瑾铖坐在沙发上,手刚抚上他的脸就哭了。
  “你是真的没事了吗?他们带你走有没有虐待你?”
  瞿瑾铖将褚湘抱在怀里,感受着她的温暖与馨香。
  离开的那一刻,他是担心的,看她追着自己跑,哪怕知道中间有一定的表演成分,但他还是担心难过。
  如果她不是来自未来,如果她对这一切毫不知情,她该有多么伤心绝望,还有,自己也不会阻止家人回国,那时候不仅仅是自己,全家都可能受到伤害。
  但很多事有因才有果,如果不是她,他或许依然没有踏入婚姻,孑然一身,无畏无惧。
  他一个人不怕死不怕累,但有了爱的人,就有了铠甲也有了软肋。
  晚上躺在床上,他跟褚湘说起了自己被带走后的细节。
  “他们当着我的面翻那些带走的东西,没有找到任何我危害祖国的证据,总理电话来了,只好把我放了。”
  “那罗先生呢?”
  “师兄身上兼了几个任职,整个研究项目都是他在负责,这么多年取得的成就在那摆着,不是别人说两句就能抹煞功劳的。”
  这时候褚湘万分庆幸自己有个空间,否则那些信件、书籍、文件,只能付之一炬,全部烧毁,多么可惜。
  时间突然慢了下来,每一天都在担忧收到一些坏的消息,瞿瑾铖安然,但他的朋友却没那么幸运,有被下放农场改造的,也有受到更深伤害的,身处在历史的洪流中,褚湘感到胆战心惊,瞿瑾铖更是痛苦万分。
  这个关口不能写信,他只好辗转托人带话给父母,告诉他们自己安全无虞的消息。
  …………
  国内的消息传到m国,瞿瑾逸才知道父亲当初为什么突然决定不回国了。
  “爸,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如果是这样,那一切就都能解释的通,为什么心心念念要回故乡的父母选择了留下,为什么生意已经准备出让,说改变就改变了。
  瞿长儒自然不会承认,如果承认了,对大儿子瑾铖是不利的。
  他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跟瞿瑾逸闲话,而是直接转移了话题,“珍妮过不了多久就要生产,你没事多陪陪她。”
  预产期是八月,他们瞿家的第三代就要出生了,新的生命预示着新的希望,家里上下对这个未出生的孩子都很期待。
  他已经知天命,很快就到花甲,人生一多半已经走过,下半生只想含饴弄孙。
  瑾铖从国内传了消息,说一切安全,瞿长儒除了叹息别无他法,留在身边的只剩这么个小儿子。
  “儿孙自有儿孙福”,往后的路,都让他们自己去闯荡吧。
  瞿瑾逸知道父亲不想多说,只好点头说,“好,我先去趟公司,回来再陪她。”
  婚后,瞿瑾逸的心态有了很大的变化,成熟了很多,特别是知道了国内的消息后,他仿佛一夜间懂事了。
  从小到大,哥哥瞿瑾铖都是他仰望的目标,他曾经努力想要追赶,却发现自己并不是那块料,再努力奔跑也不能像哥哥一样优秀,索性就破罐子破摔,当个纨绔。
  花钱如流水,什么新奇有趣玩什么,不想束缚自己就不结婚,女朋友一个接一个的换。
  他长得帅气,又会哄女人,多少名门闺秀拜倒在他的西装之下,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是一段年轻气盛的往事。
  现在,他终于知道自己该担起男人的职责,父母老去,哥哥还不知在面临着什么,而妻子呢,她是个好女人,不管当初跟她结婚多么不情愿,他也得对她跟孩子好,这才是个男人该做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安全起见,有些东西就一笔带过了,这毕竟是表达感情的文,时代背景只是它的载体,没必要说的那么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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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生活变成了一团乱麻, 甚至比乱麻更加混乱不堪。
  庆幸的是,褚卫国并没有因为瞿瑾铖的海外背景而受到影响, 否则瞿瑾铖的愧疚绝对会更上一层楼。
  路上,有各式各样的标语, 有戴红袖章的工作者, 也有匆匆忙忙的人群。
  这些人中, 有佝偻着背的年迈老人, 也有正当年华的青壮年, 无论年龄大小,也无关性别男女,他们大多满面痛苦, 眼里充满了对生活对未知命运的恐惧。
  而那少部分人呢,则显得过于平静, 或许应了那句,“哀莫大于心死”。
  褚湘知道, 他们每一个人背后都有一段故事,这些故事或许不值得同情,或许是可歌可泣, 让人哀怜。
  她紧了紧自己帆布包的带子,不敢再看, 怕自己看了会忍不住愧疚难受,作为知道历史走向的未来人,她无法为任何人提供帮助,甚至在这历史长河中自身难保。
  在她看来, 历史就如同一条不断向前奔跑的河流,它自有它的目标,不可阻挡,而她呢,只是沧海一粟,渺小的尘埃罢了。
  褚湘到了学校门口,看到校门口贴着的红纸黑字叹了口气,知道这是又闹上了。
  学生是最容易被煽动的群体,他们年轻气盛,满腔热血,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还不够成熟,原本该受尊敬的老师成了“打倒”的对象,大学、高中、初中,早就闹的天翻地覆,褚湘本以为小学能够免受侵扰,没想到这块净土没有维持多久,就有所谓的工作组进驻清小代行学校职权,以蔡校长为首的领导班子立刻陷入瘫痪状态,校领导跟一些优秀的骨干老师甚至遭受到了p斗。
  好的是,相比其他学校而言,清小的老师们没有把派系斗争施加给学生,也没有学生伤害老师的事情发生。
  因为清小是清大的附属中学,很多学生是清大教职工子女,“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些学生的家长们,也有受到打击的。
  褚湘是怀着痛苦的心情回家的,今天蔡校长跟几位老师又一次受到了伤害,那披着人皮的狼,竟然让同学们对着老师仍石头,同学们自然不肯,工作组的人又逼着老师们下跪,当他们被迫弯下膝盖时,褚湘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之前,她更多的把自己当成历史的过客,今天,她才深切感受到,自己就是历史的一部分,正在经历一场漫长的浩劫。
  到家时瞿瑾铖已经做好了饭,番茄炒鸡蛋、青椒土豆、青菜豆腐汤,都是简简单单的家常菜。
  清大已经停课一段时间了,瞿瑾铖因为那阵子没在学校,也算是逃过了一劫。
  吃饭的时候,瞿瑾铖开口跟褚湘说,“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瞿瑾铖非常平静,这种平静其实就是他对生活的一种失望与对抗,让人失去了幸福的感知。
  “现在学校的课已经停了,我在想,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一起去西北,咱们离开这一切,去过更加纯粹更有意义的生活。”
  之前两地往返,本就是因为他兼着大学的教学职务,现在学校停课,他回来的时间也会跟着缩短,他是真不放心把妻子一个人留在首都。
  当然,这个提议有着“自私”的成分,西北生活环境绝对无法与首都相比,对妻子而言,她不仅要放弃现在的工作,还要远离家人朋友,这无疑是一种牺牲。
  但他内心极度渴望她的答允。
  瞿瑾铖屏息等待着褚湘的回答,他不敢预估,在他看来,可与不可都是百分之五十的概率。
  褚湘嚼着嘴里的米饭,听完后甚至没有多做思索,随意点头道,“好啊,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毫不夸张的说,瞿瑾铖松了一口气,那种紧张感跟求婚时一样。
  他握住了褚湘与他相邻的左手,充满了爱与感激。
  “湘湘,谢谢你一直支持我。”
  褚湘嗯了一声道,“‘以嫁随夫,夫唱妇随’,咱们是夫妻,我自然要坚定不移的支持你的任何决定。”
  瞿瑾铖失笑,露出了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第一个微笑。
  …………
  “你们这时候离开也好,现在学校不太平,我跟你爸也一直在担心你,就是那里条件差,离的也远,恐怕不能常常回来。”
  既然决定跟着瞿瑾铖去西北,褚湘自然是要回娘家跟父母说的。
  陈瑛很支持女儿女婿的决定,这阵子,她看的太多,即便她跟丈夫都没有受到波及,但心态有了很大的变化,看上去比以前憔悴,白头发也长出来了。
  说了半晌话没看到弟弟,褚湘关心的问,“卫东呢?他们学校是正常上课?”
  外面好多学校闹得严重已经停了课,褚湘还当大院的学校会好些。
  提到儿子,陈瑛叹了口气,“课早就停了,估摸着跟院里那群关系好的,继军、黄河一起闹革命去了。”
  褚湘点头没继续发表意见,就算是在家里也不能随意说话,卫东当上了□□,是革命的积极分子,如今,很多家庭变得父不父子不子,还有各种划清界限,寒了多少人心?
  “你们什么时候走?”
  “快了,还有我的工作关系需要协调,办下来就走。”
  “行吧,到那千万保重自己,经常写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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