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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转过身,对着顾桦那双清冷却失了焦距的瞳眸,小姑娘在裙摆擦了擦手,柔柔地道:“夫君,你肩上刚刚有只飞蛾,好大,我好害怕。”
  顾桦笑得温柔,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伸出,捧住了小姑娘粉妆玉琢的脸。
  而那背过去的手中掩着把袖刀,刀刃在月色下淌着鲜红的血。
  他指腹温热,拇指轻拭过小姑娘沾了血眼角,眉间的温柔叫锦瑟迷了心。
  “不怕。”
  元家墙外,贼人仰面躺在地上,脖间一缕红痕。
  病弱眼盲的战神将军x天生神力却努力装柔弱的娇美小姑娘
  第23章 疫病
  姜岁绵微散的瞳孔渐渐重聚, 她无意识地盯着人被血染红了的衣领,眉睫轻颤。
  雍渊帝却在此时伸出手,一点点抚过她后颈, 动作轻柔得好像在安抚受委屈的猫儿:“害怕的话,让曹陌带你去西侧殿。”
  因着吐血的缘故, 帝王那素来沉静无波的声线难得低了些许, 显出几分虚弱。
  而被他提及的曹陌原已急得失了分寸, 却在人一个冷冷的眼神中重新冷静下来, 连滚带爬地站稳身子冲到少女跟前:“姑娘——”
  “圣上...”姜岁绵蓦地抬起头,直直对上了雍渊帝那双黑而深邃的瞳眸,“您不觉得是我吗?”
  勤政殿中除了侍立的宫人之外,就只剩她和青棠了。
  而自己刚刚...给他夹了那么多次菜。
  小姑娘抬头的动作明明那么果断,可眼神却无助得如同被雨水击打着的粉荷, 软糯的嗓音里带着她再怎么掩饰也藏不住的哭腔。
  “莫哭。”
  “待晚间再命御膳房给你做鱼吃。”
  雍渊帝感受着指腹下的温热, 却是哄了人。
  姜岁绵不知怎的,眼睛突然酸的很。强压下的害怕和委屈交缠着, 一同从心底迸发了出来。
  大颗大颗的泪滴顺着人的面颊如线般滚下,最终伴着少女哭得断断续续的声音砸在了毛绒绒的衣襟里, “我,我不去西侧殿, 等...等今上无事了我才走。”
  雍渊帝神色微暗,但他还未开口, 太医院院首已跌跌撞撞地跑入了勤政殿, 满身的雪花抖落在殿内的地砖中。
  太医颤着手, 神色慌张地搭在了人的脉上。
  小姑娘站在旁边, 抿着唇紧紧揪住了自己的衣角, 死死盯着太医的动作, 不肯错眼。
  姜岁绵从未这么清晰地感知过时间的流逝,清晰到让她觉得这小半刻钟似乎被人刻意拉长了,连呼吸都很漫长。
  不知过了几个半刻,太医终于收回了手,他手里的银针未变分毫,面色却难看到让人心悸。
  他往后退上半步,砰的一声屈膝跪下,声音颤得像寒风中的落叶,仿佛下一秒就要散了架:“圣,圣上...臣恳请圣上即刻封锁勤政殿,并准其余太医过来与臣一同替您诊脉。”
  雍渊帝瞥了一眼垂首跪着的人,没有应下,反是转而看向了自己的手腕。
  墨青的袖口早在人搭脉时便微微后移,露出里头的情形。细碎的红点零散地布在那截皓白的手腕上,白璧微瑕,就像一幅登峰造极的山水画上,画者却不慎泼了墨。
  碍眼到让人恨不得亲自上手,将它一点点从这腕上拭去。
  雍渊帝的指尖从另一手腕上掠过,神色未变,只淡淡开口,道了句:
  “是疫病。”
  他虽是看向了身旁的太医,但话里却并没有什么问询的意思,甚至连语气都平淡极了,仿佛在说件不关己的小事。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和他一样淡然。
  周围的宫人早已腿软得跌坐于地,曹陌更是连规矩都顾不得了,连连摇头,不敢置信地喃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今上久居宫中,怎么会染上瘟疫...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太医对上君王冷静到极致的眼神,心底最后那丝自欺欺人的希冀也破灭了,艰难应了声:
  “...是。”
  他垂头叩在地砖之上:“圣上吐血并非中毒,只是这病暗藏于内,圣上龙体孱弱,恐是先前用了什么发物,这才显了出来。”
  他将头俯得更低,声音里却多了些说不上来的庆幸:“此疫初时隐匿性极强,病发时却凶险万分,若非您今日呕血,怕是微臣还需一段时日方能发觉,若真叫拖到那时,恐怕...”为时已晚。
  太医嗫嚅着,最终还是噤了声,垂头再未多言。
  勤政殿内陡然静得出奇,宫人们跪在四周,怕得身子都直不起来。而被雍渊帝折了剑的影卫敛着眉,依旧规规矩矩地跪在原处。
  无数的画面在姜岁绵脑中涌出,她好像被漫天的鲜血裹挟着,卷入了暗不见光的黑夜中。
  今生所有的美好都如泡沫般湮灭,她又一次看到了永宁宫内那根于地动当日断裂的横梁,之后便是皇子府那四四方方的天,以及永远看不见尽头的孤寂。
  溺水般的窒息感如潮水般向她涌来,她奋力地向前跑着,却被黑夜拖拽着向更深处坠去。寒风呼啸而过,仿佛在嘲笑着她所有努力皆是徒劳。
  好冷。
  在意识消散前的一瞬,冷冽的风声却倏地停了下来,被困在笼中的人儿呆呆地感受着自己身边的暖意,缓缓睁开了被冰霜冻住的眼。
  “姑娘,姑娘...”
  小丫鬟压着声音一声声喊着,面上满是愁色,直到呆愣中的少女微仰起头唤了她一句:“青棠?”
  被人儿唤了句的青棠一怔,竟是欢喜地留下泪来:“姑娘你可算有反应了!”
  她一边哭着,一边自责地小声道:“都怪奴婢不好,都没注意到姑娘你被吓着了,幸而今上让曹公公将我们带来了西侧殿,还命太医去给姑娘熬了安神的汤药...”
  “西侧殿...”姜岁绵怔怔地转过头,朝四周打量了一眼,这才发觉自己所在之地已然不是宽阔威仪的正殿。
  炭青色的炭火在炉内烧着,屏风左侧的龙游梅开的艳丽,壁上还挂着幅百骏图,而她正坐在铺好的软榻之上,身子被屋内的暖意烘得热热的。
  这厢的小丫鬟不知是不是被吓得狠了,话反倒是比往常多,仍旧絮絮叨叨的:“等会汤药来了姑娘乖乖将药喝下,再好生睡上一夜,就定会没事了...”
  “青棠,”姜岁绵只随意瞥了眼便收回了目光,出声打断道:“圣上呢?”
  丫鬟的声音猛地一停,含糊着说不出话来。
  直到人再三催促,她才抿着唇,断断续续地答说:“圣上,圣上患了疫病,移去了旁边的东侧殿...”
  她话到一半,却见人已经急冲冲地跑到了西侧殿外,向着另一头跑了过去。
  见状,尚没来得及反应小丫鬟下意识就追了上去,慌张间差点撞上来送安神汤的小太监,因此耽搁了片刻。
  待她终于赶到东侧殿时,不知藏在何处的影卫悄然现了身形,犹如鬼魅。
  被拦下的青棠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女的背影消失在了殿门内,着急地在原地打转。
  而里头曹陌正端着药往内殿走,却被骤然出现在旁边的人儿给吓住了,“姜姑娘?”
  这个时候小姑娘不应该在另一个侧殿里安安稳稳地待着吗?
  这可是瘟疫,稍有不慎就会要了她的性命。
  寻常人避都避不及,更何况圣上还特意把她送到了勤政殿里最安全的地方,怎么又会出现在这?
  他怔愣地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也就错过了阻止人儿的唯一的机会。
  着急的小兔子几乎是小跑着冲进的内殿,直到看到榻上倚坐着的身影时,方才慢慢放缓了脚步,“今上!”
  雍渊帝淡漠的神色里头一次出现了如同惊讶般的情绪,他看向来人,许是因为主人太过急切刹不住步子,她头上那两朵藕色的绒花在风中瑟缩着,直直向他撞了过来。
  一如当初御花园那般。
  雍渊帝眼神一颤,伸手震下了金钩上的帷幔,然后隔纱阻住了她。
  不过在抵上人眉间的那一瞬,本屈起的指节刹时一松,改用掌心小心地托住了小姑娘的额头,力道轻柔的很。
  这是只娇气的猫儿呢,得精心养着才行的。
  雍渊帝垂下眸,控制着力度将人扶了起来,见那白嫩的额上并未烙上红痕,这才满意地收回目光,落在人微粉的面颊上。
  “为何过来?”
  姜岁绵怔怔地望向他,没答,却是轻轻叹了口气,皱着眉小声问:“今上,你疼不疼啊?”
  雍渊帝愣了瞬,小姑娘却满脸落寞地点了点头,自己替他答了:“圣上都吐血了,怎么可能不疼呢,吐血最疼不过了。”
  幔纱很薄,薄到雍渊帝能清楚地看到少女因痛苦而微颤的长睫,以及那一颗颗落在榻沿的泪珠,那样真切的苦痛,疼到似乎她真的曾吐过血一般。
  雍渊帝的唇逐渐抿成了一条清冷的线,手指微蜷,似乎想要做些什么,眸中的神色也愈发晦暗。
  但未等雍渊帝有所动作,那边哭泣的小猫儿却慢慢止住了泣音。
  一只白皙的手猝不及防地斜穿过帷幔,如哄人似的拍了拍他的心口。
  刚缓过神走进来的曹公公:...
  他肯定还没缓过来,否则怎么竟会出现幻觉了。
  雍渊帝却没分半点心思到来人身上,他看着眼前这只胆大包天的猫儿,看着人乖巧地抬起头,用一双泛着水汽的清眸与他正对着,娇娇地安慰道:
  “今上,喝了药就不疼了,太苦了我给你寻蜜饯梅子。”
  雍渊帝静静地望着触手可及的小姑娘,热意源源不断地从掌心传递到他身上,暖呼呼的,像个小太阳。
  他制住那只柔若无骨的手,缓缓将它推出帐内,对着人如月般的眸子淡声道:
  “西侧殿太小,朕让人送你去兰池行宫小住一阵。”
  第24章 君无戏言
  兰池行宫...
  听到这四字的曹陌险些打翻了手中的药碗, 近乎失态地看向帐中之人。
  他侍奉在雍渊帝身侧数年,知晓对方那副冷淡的身躯下所流淌的依旧是可以堪称淡薄的血。不然也不会以皇位作饵,钓得各方厮杀。
  曹陌他看得分明。无论是皇子、妃嫔或是她们背后依附的臣子, 都不过是他们今上手里用来解闷的棋,雍渊帝这个执棋的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冷心冷情。
  但他知道有些事情自此刻起就已经变样了。
  姜尚书府上这个幺女, 先前确实是在帝王跟前存了几分特殊的, 不然也不会在这么危急的情况下还能让圣上记起她, 甚至特地给她划了块安全的地方使她能置身事外。
  但若说雍渊帝上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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