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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他瞳色深深地看着跟前半跪在他脚背上没来及退开的人,缓声补充道:“钟亦在冲头发,说不了话。”
  钟亦是实打实地第一次帮人干这个,没经验,眼下直接整个人就蒙了,像是完全没想到来得这么突然,伸手碰着自己嘴角溢出来东西的模样,又茫然,又可爱。
  第113章
  门外,梁思礼听着里面哗啦啦响成一片的水声顿了一下,终于还是识趣地应了:“知道了,那你让他把头发吹干了再下来吃饭,我去楼下等你们。”
  “好。”说完,张行止便将人从自己身前扶了起来,又好气又好笑,他不让钟亦做,钟亦非要做。
  张行止理好钟亦的头发,抚着他唇瓣边的白灼低声道:“吐出来。”
  钟亦也不搞往肚子里吞那一套,听着外面渐远的脚步,一张嘴便把东西吐到了张行止手上,皱眉道:“我现在是真的有点佩服你了,这到底是怎么咽下去的。”
  钟亦现在就是后悔,怎么想不开一个上头,为了让他快一点弄出来下去吃饭,就做了这个。
  张行止去旁边拿牙刷杯接了水给钟亦漱口,道:“你味道淡,阿尔尼迈荤腥为主,口味比较重。”
  众所周知,常食肉类、海产品等味道偏腥臭,蔬菜、水果则好闻些,没那么浓烈。
  钟亦漱了好几次口都感觉自己嘴里还有那个味,摆着手直咳嗽:“回国吃清淡以前都不要找我帮你了。”
  后来两人下去时,钟亦颈间已然重新戴起了丝巾,张行止一度有些看不过眼。
  因为尽管那丝巾在水里泡了一下午,但没有专用的洗涤剂,并洗不干净,现在都还能隐约看见一点血渍,戴在钟亦脖子上很扎眼,无论是视觉,还是心理都让张行止不太舒服。
  “怎么办呢,总不能就真的把你一下午的战绩全给他们看啊。”钟亦自己是一点不介意的,甚至还很乐意,道,“也让你长点记性,下次不要随便弄出这么多血来。”
  现在想想,自从他跟张行止认识以后,身上真是没“干净”过几天,基本都是新痕叠旧印。
  楼下所有人都在,饭菜齐全,已经拿起刀叉开始吃了,见两人下来,纷纷招呼着他们坐下。
  丁润年第一个打趣出声:“还是张老师管用,我们说话就跟没听到一样,张老师你一回来,钟老师睡衣也换了,头发也扎了,还是不一样,比不了比不了。”
  钟亦也不掩饰了,举起手边梁思礼帮他倒好的特色酒酿便道:“那就碰个杯,庆祝一下你们梁总正式被我蹬掉?”
  日常躺枪梁思礼:“?”
  众人全都哄笑出了声,他们梁总的面子哪比得上钟老师,钟老师说要碰杯,自然是齐刷刷全都把自己手里的酒杯举得高高的,几个年轻点的小辈甚至是被钟亦摆手拦下,才没从位置上站起身的。
  张行止右手伤了,就拿左手陪大家举,应承了不少玩笑意味十足地祝福话,却在最后举杯准备喝下去时,被旁边的钟亦截走了。
  一同被截胡的,还有边上萨沙正要出口的关心话,他就看着钟亦一杯接一杯,什么解释都没有就把两人份的酒全喝了。
  阿尔尼迈酒酿度数都不低,至少也有五十四,但钟亦喝的脸不红心不跳的,一点压力都没有。
  张行止让钟亦肚子里垫点东西再喝,说他已经快一天没吃了。
  但钟亦只是睨着他包着纱布的右手没好气道:“知道下次就不要破皮了,酒都要我帮你喝。”
  说着钟亦就自己给自己又斟了一满杯,递向萨沙说的很中肯:“辛苦了。”
  萨沙一顿,心里飞快闪过了两个念头,也缓缓举起酒杯问:“是指的……什么辛苦?”
  钟亦挑眉,露出一个施施然的笑:“都是。”
  上山也好,陪跑也好,你爱觉得哪个就哪个。
  吃完饭,钟亦被留下来看张行止他们上山拍下来的素材。
  说实话,就是钟亦有心理准备,也还是被惊艳到了。
  画面里天幕昏沉,山尖冰霜一点点折射出又深又有质感的金光,成了黎明的吹哨人,赶在清晨的阳光穿过薄雾前便散出了光芒,像座晕着神光的金字塔,脚下分割线明显,连成一片壮观又圣洁。
  张行止解释说:“这就是日照金山,这次是运气好,拍到了,梅里那边就一直没拍到。”
  这是钟亦第一次看这些素材,一双眼一瞬不瞬地盯在屏幕上,一秒都不想漏,像是也跟在张行止身边一起上了一次山一样,从温暖的山脚到雪线交接的地方,温度带分明。
  饶是丁润年和刘光辉先前看过,再看也还是忍不住称赞。
  “日照金山这个光和时机就真的抓得很绝,一看张老师就是常年外拍,而且很有经验的那种。”对才华,刘光辉从来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萨沙也一点不觉得这是值得需要谦虚的事,跟在后面便赞同道:“candy在我们圈里很有名的,在拍摄造诣上唯一能跟他比的,只有伦纳德了。”
  刘光辉点头:“伦纳德我听说过,电影摄影团队这边他露脸多,国内国外都爱找。”
  他们聊专业,梁思礼是加入不了,所以他只能见缝插针地看着张行止的手,问:“我现在还是比较担心张行止的手,还正好伤的是右手,感觉会很不方便。”
  丁润年连跟着点头:“对,这是个问题,不过萨沙后来给我们说了张老师怎么受伤的,钟亦你……”
  钟亦立马抬手喊停:“我不想听,你们自己知道就行了,谢谢。”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张行止自己最先表态,道:“扎紧一点,也能拍。”
  话到这里,所有人都听出了他含在嘴里没说出来的后半句话。
  他是能拍,至于具体钟亦放不放就不由他决定了。
  一时间,所有眼睛都盯到了钟亦身上,但钟亦一双眼却望着梁思礼,问了句看似没头没尾的话:“我怎么就这么不相信你一点不知情呢?”
  梁思礼眉心一跳,知道瞒不住钟亦,但还是不能放弃治疗,镇定自若道:“我能知道什么?我知道的你都知道。”
  钟亦顿了一下,索性也就明说了,道:“我总觉得你跟张行止有点什么。”
  所有人:“?”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梁思礼自然否认三连:“能有什么,当然没,咋可能,我连张行止微信都没有。”
  对此,钟亦就嗤之以鼻地哼笑了一声。要说萨沙是张行止自己找来的他信,但要说故意吃萨沙切得东西这种烂手段也是张行止自己想出来,掐死梁思礼钟亦都不信。
  见人还盯着自己,梁思礼当即就把手举起来了,无辜耸肩道:“主要我找张行止干吗啊,又没什么业务往来。”
  钟亦挑眉:“那我怎么知道你们两个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做什么。”
  “不是,你们两个确定关系对我有什么好处啊,没人上去拍我还得赔钱。”梁思礼一口咬死自己的立场,道,“退一步,要是你们俩没成,那我以后跟张行止就更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了,我加他微信能有什么意义?”
  话音刚落,张行止就掏出手机,把自己的微信二维码朝梁思礼递了过去,肯定道:“嗯,现在有意义了。”
  梁思礼:“……?”
  众人:“哈哈哈哈哈哈!”
  反正两人为了证明清白,最后是当着钟亦的面把微信加上了。
  梁思礼嘴里还念念有词的:“我这天天都跟你在一起,微信都没加一个,怎么暗度陈仓嘛。”
  虽然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钟亦始终持高度怀疑态度。
  张行止也不解释,就低着头给梁思礼设备注。他到现在都记得梁思礼那天在1977里对他说过的话,起因是自己问他为什么能这么放得下来帮自己。
  就占有欲这一点,张行止是在当时就深有体会的,他还只是认识了钟亦这么短的时间,真正守在钟亦身边十年的人是梁思礼。
  换位思考,张行止自认远做不到梁思礼这么大度。
  但梁思礼只是给他说:“其实答案也简单,我也已经告诉过你了,我能拿得起放得下,无非因为我总归是没有真正靠近钟亦。”
  也就是钟亦嘲讽过他的,连接吻都做不到。
  “就目前我跟钟亦的距离来讲,可能会不甘心,但起码总归是安全的,我完全能接受钟亦跟别的人有点什么。”他梁思礼就真的是个擅长及时止损,且没半点探索精神的人,“尤其我明知道钟亦想要的是一个可以让他精神完全放松的人。”
  他在其他方面有多庆幸他跟钟亦间千丝万缕、根本撇不干净的利益关系,在感情方面就有多痛恨。
  所以当他问询钟亦到底怎么打算,听见钟亦告诉他“理论上小圣山已经黄了”的时候,梁思礼一点没有意外。
  或者说,他早有心理准备,对传奇落幕的这一天。
  “你们做做思想建设吧,等我上去最后抢救一下,看能不能改变主意。”钟亦说完就带着张行止慢悠悠地开始往楼上晃了。
  边上丁润年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有些唏嘘:“这算是完了,我估计都等不到《美学 2》拍完了。”
  刘光辉附议:“得是,不过反正需要钟亦干的也干得差不多了,接下来主要是我们,他无心工作就无心好了,就是这个素材的问题到底应该怎么解决。”
  他们都知道,钟亦嘴上说的是再想想,但最后会是什么结果几乎已经没了悬念,宣判死刑只是早晚的问题。
  “唉,也是应该的,什么大圣山、小圣山,我要是钟亦,我肯定连拉练都舍不得人去。”丁润年摇了摇头,“就像张老师当时说的,这种事情,根本没有几成把握这一说,及腰的池子也能淹死人呢。”
  至此,两人不约而同便将目光定格在了梁思礼身上,问:“梁总?真没啥后手了?”
  他们至今还能坐的这么安稳,其实也是出于对梁思礼惜财的信任。梁思礼是绝对了解钟亦的,要说他半点没预料到今天这种结果,他们也是不信的。
  果然,梁思礼就扭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长叹一口气道:“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晚饭别着急收,再陪我坐着唠会儿吧,就当是加个班。”
  都说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那么传奇的落幕,自然也不可能是毫无征兆的。
  甚至,他可能比传奇本身都要预先感知到这一天。
  很多东西早在钟亦为张行止破那么多例的时候就注定好了,这本来就是一场没有胜算的赌局,只是钟亦以为自己可以。
  在成为传奇之前,钟亦首先是钟亦,区别只在是谁让他愿意走下神坛而已。
  关于这一点,钟亦的理解比梁思礼还简单。
  他盘腿坐在床上对身边人道:“在钟亦之前,我首先是个人。”
  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张行止展臂将他纳入自己怀里,道:“你在我面前一直是。”
  没有那么多属于“钟亦”这个名词的条条框框和背负,从来都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钟亦靠在张行止肩上沉默了,他纠结的问题早从《美学 2 》的拍摄,变成了要不要让张行止去大圣山,或者说,这两个问题在本质上是同一个问题。
  都是冒险。
  “我就是觉得你不应该只是这样……”钟亦垂着眼睑低语道。
  张行止却摇头:“为了阿奶和里奥,我已经退下来一次了,没什么应不应该。”
  现在,不过是为了爱的人再退下来第二次。
  两人都明白,其实早在他们吵架那天晚上钟亦就输了。
  虽然他给出的信号是如果自己在事件结束前还没做出抉择,他们也就结束了,但张行止心里知道,就算最后自己真的要求上山,钟亦也还是会等他,跑不了,也不会跑。
  钟亦:“……真的不会后悔吗?”
  张行止:“不会,上山并不是我的理想,只是因为我爸妈在上面。”
  他跟里奥想看的从来都不是山,而是山上的人。但过往的人和当下实实在在的身边人比起来,孰重孰轻,不是个难题。
  张行止说:“我不是肖长,也不是肖晓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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