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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令晚站起身,想要将她扶起来, 见她一抬头,也被她现下惨白的面容惊了一惊,尽力温声安慰道:
  “你先起来, 有话咱们慢慢说。自是一家姐妹, 能帮的我自是会帮你。你也要说清楚, 为何扮作丫鬟跑到这忠勇侯府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陆令晚要搀她起来, 陆宝仪却仍死死的跪在地上,哭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只断断续续道:
  “昨日傍晚,有宁寿宫的公公来宣旨,说要将我赐婚给侯府世子齐昭南……”
  只这一句,陆令晚便顿时明白了。
  陆宝仪还在抽泣着解释着:
  “懿旨刚传过来,父亲便让婆子把我带回房里看守了起来。我原本还没有明白,后来竟是越想越明白,越想越害怕。我听那些丫鬟婆子议论说,父亲不会同意将我嫁过去,却又碍于太后的懿旨,恐怕是......是要......将我……三姐姐,我没有办法了呀,如今只有你能救我了……不管我嫁不嫁齐昭南,这婚事摆明了是他在报复我,他在报复我啊姐姐!我该怎么办啊......当初是姐姐要替我嫁过来的,姐姐,你现在不能不管我啊......”
  怪不得她这里连一点消息都没有,齐昭南赐婚这样大的事,她竟然被瞒的密不透风,看来齐昭南对忠勇侯府的掌控力远比她预想的还要大。
  真是好厉害的算计。
  光是这一道懿旨,便足够朝堂上议论纷纷。一向效忠于新帝的陆家,此时要与旧党的中流砥柱齐昭南结亲,新党会怎么想,新帝会怎么想。
  所以陆茂森绝对不会同意这门婚事,他做事狠绝,即便是对着自己的亲生女儿,能干净利索的解决此事,他也会毫不手软。
  陆令晚闭了闭眼,他这不是在报复陆宝仪,而是在报复她。
  他想告诉她,只要他动一动手指,就能将陆家逼得进退维谷。陆令晚将陆宝仪慢慢的扶起来:
  “你先起来,这些日子,你先以探望我的名义在忠勇侯府住下,我会想办法替你摆脱这场赐婚。”
  陆宝仪是因为她才卷进这场漩涡的,她不能不管。
  况且身为她的姐姐,即便两人素日交情也淡,可是看着她往日那般妩媚灵动的一个人却变成如今这幅憔悴惊惶的样子,她又如何能作壁上观?
  齐昭南此人阴险狡诈,只怕还有后招……想到了这里,眉心便深深地蹙了起来......
  ***
  陆令晚将陆宝仪安顿好,便急忙派木香给齐曜北递了消息。
  陆令晚借口宽慰新妇邱初瑾,来到他所在的明德轩。齐曜北早已等在了那里,这房里的下人都被遣退,眼下只有两人在书房里。陆令晚话间便没了顾忌,单刀直入地问他:
  “太皇太后赐婚的事,二公子昨日就知道了,是吗?”
  她将陆宝仪安顿好的时候便想到了,即便齐昭南有意封锁了她这边的消息,可这么大的事,陆茂松不会瞒着齐曜北。
  齐曜北将煮沸的茶水提起来,泡了一壶虎丘茶,他将青花瓷的茶盏推到陆令晚面前:
  “嗯,是知道,舅舅昨夜便派人告诉了我。只是我想着你这些日子诸事繁杂,此事也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舅舅那边自能处理好”。
  陆令晚突然就觉得脊背有些发凉,她将他递来的茶盏护在手间,热气挑动着毛孔,却好像怎么都暖不了愈发凉下来的手。
  有解决的办法......对陆茂松当然有,不过是个女儿而已,他连发妻都能毫不犹豫的处置了,一个庶出的女儿,没什么舍不得的。所以他们有了解决的办法,便觉得不必知会她了,免得再节外生枝。
  今天要被牺牲的是陆宝仪,到了明天,或许需要被悄无声息的解决的,就是她陆令晚了。
  即便一开始便知道与他们合作是与虎谋皮,直到此刻陆令晚才察觉到那种刺骨的寒意。
  “怎么解决呢?”她笑了笑,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端着茶盏抿了口:“是让她染了风寒,不治而亡?还是意外落水,失了名节?”
  她的语气带了丝讽刺和轻挑,齐曜北察觉出了她的不悦。
  她还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看着温顺,其实总是会咬人的。
  他耐着性子去安抚:“倒还没到那个地步,好歹是舅舅的亲生女儿……”
  “总不过好到哪里去,不过是要将她牺牲掉,护住你们的利益,你觉得牺牲她一个,你真的能将此事解决掉吗?”
  陆令晚站起身,这里的空气让她觉得憋闷。
  “你们能做到这一步,齐昭南未必没有料到。你们将此事隐瞒于我,倘若齐昭南还有什么后招,我们所有的人都会是他砧板上的肉,既然咱们的目标是一致的,还望二公子日后以诚相待。还有,陆宝仪今日已从陆府逃出来,逃到了我这儿,我会先将她安置在府里。”
  陆令晚说完,大步出了晚香居,回了自己屋里。
  大约是今日情绪起伏太大,陆令晚从回屋后,额角便开始突突的疼了起来,她由丫鬟服侍着,草草地吃过几口饭,熄了灯上床,人躺在那儿,却怎么也睡不着,思绪繁杂不堪。
  眼前一时是齐昭南的咄咄逼人的嘴脸,仿佛就在她耳畔,阴森森的语气,说什么你这辈子能嫁的人,只会是我,一时又是陆宝怡惨白的一张脸,她说:”三姐姐,当初是你要替我嫁过来的,你要救我啊!却转眼间又是齐曜北那张淡漠的脸……头疼的像快要炸开,脑海中混混沌沌的,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夫人!夫人!”
  这声音像是一道利剑,从弥漫在眼前的雾障劈出一道缝隙来,陆令晚慢慢睁开眼,朦胧的光透进来,映出了木香焦灼的脸庞,
  陆令晚清醒了几分,用手撑起身子:”怎么了?”
  听见外面有嘈杂的雨声,好像又下雨了。
  “夫人,五小姐找不到了,刚才看守奴婢来说,五小姐晚饭后便找了由头早早睡了,她们本也没察觉什么,哪料今夜的雨大大,守夜的丫鬟怕五小姐那还开着窗扇,夜里着了凉,便进去查看,哪知一进去将房间找了个遍,却都不见踪影,奴婢特意又审了那几个丫鬟两句,这才知道原来下午五小姐来找过您一趟。知道您去了二公子那里,便匆匆回了房间。丫鬟那时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也没有多想,却哪知晚上一看……”
  陆令晚听越心越往下沉。
  陆令仪今日来找她时,她就已是如惊弓之鸟一般惶惶不可终日,如今知晓她去找齐曜北,怕是误以为那时她要要想办法将她悄悄送回去的……
  陆令晚不敢再耽搁,把她的衣裳穿好,便由木香打着伞,出了院子,来到了西暖阁,亲自审问了那守夜的丫鬟:“最后听到房屋里有动静,是什么时辰?”
  丫鬟赶忙回道:“回夫人的话,奴婢记得戌时末的时候,奴婢还听见房里有动静,后来奴婢便睡着了,之后被外头的雨声惊醒。”
  戌时那个时候,往前往后院的门便都落了锁,陆令晚当机立断,往下吩咐道:”派几个婆子去找,不要闹出太大动静,后院的几个小门要着重盘查。“
  之后陆令晚干脆直接进西南阁里等着,外头雨声哗然,像是溅漏在人心上。好在她并没有等多久。
  木香冒着雨水,急匆匆跑进来:“夫人,奴婢问了后院几个守门的婆子。戌时以后,只有西角门有后厨的泔水车一刻钟前出去过,当时那婆子也并未细查,奴婢便去后厨查问,果然有个留头的小丫头称晚上好像见到过,只是五小姐当时只以迷路为由,混过去了,夫人别着急,奴婢派人去追那辆泔水车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陆令晚听完却坐不住了。
  若人还在府上还好,可如今出了府,万一有了三长两短,她和陆家都难辞其咎。此事若是被齐昭南知晓,他定会借机发难。
  “备车!”
  木香听了忙要阻拦:“夫人,如今外头下着大雨又是夜里……”
  陆令晚却已向疾走出院子,打断了她的话:jsg“此事不要声张。只悄悄去办。才一刻的工夫,泔水车走不了多远。”
  ***
  马车粼粼驶在夜色雨幕中。
  风雨将车帘鼓起,雨丝飞溅进来。
  陆令晚默默在心中祈祷着。到底是因为她的缘故,才将陆宝仪卷了进来,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恐怕他这辈子都良心难安了。
  驾车的马夫忽地“欤——”了一声,车厢晃了几晃,紧接着外头便是几声闷哼。
  陆今晚刚想要掀开车帘去看,马车帘已然被掀开。
  高大的男人挤了进来。
  他身上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
  是齐朝南。
  陆令晚脊背一僵,本能地扶住了车厢壁。
  此时齐昭南已整个人进了车厢里,见她如临大敌的模样,十分兴味盎然地笑了笑:
  “今夜雨景甚美,母亲陪我共赏一夜,可好?”
  第31章
  交锋
  此时齐昭南已整个人进了车厢里, 见她如临大敌的模样,十分兴味盎然地笑了笑:
  “今夜雨景甚美,母亲陪我共赏一夜,可好?”
  “你放肆!”, 陆令晚看着他越发逼近的脸, 一掌便要掴去:“你疯了吗!我如今是你的母亲!”
  她这一挥手,却被齐昭南扼住了手腕。
  车厢外暴雨如注, 天地喧嚣。一道闪电将车厢劈的骤亮了一瞬, 紧接着几声雷鸣炸响在人头顶上。
  陆令晚一口咬在他的手上,趁机从他的桎梏下逃开, 整个人本能地在这狭小的车厢内躲避着他。
  此时车厢摇晃,马车又向前驶了起来, 马车行的很快,陆令晚立在车厢内, 被前行的力道一晃, 扶着车壁才勉强维持住身体的平衡。
  齐昭南此时却大马金刀的坐在了坐榻上,挑眉看一眼陆令晚那紧紧靠在车壁上的模样,紧绷得如同一根拉满的弓弦,嗤笑一声,也不靠近, 悠闲自在的,抖了抖衣袍上粘上的雨水,语气慢条斯理道:
  “母亲放心, 您也说了, 您如今占着个嫡母的名分, 儿子便是再大逆不道, 也不敢对您做什么呀。不过是赏个雨景罢了, 母亲何故这般草木皆兵?”
  陆令晚尽力稳住心神,今夜的一幕幕重新涌入脑海,她看向他,身子发着微微的抖:
  “陆宝仪失踪,是你搞的鬼?”
  齐昭南的身子往后倾了倾,显出几分乖张和慵懒来:
  “是,或者更确切的说,她来找你也是我搞的鬼。”
  陆令晚苦笑:
  “就只为了将我引出来?那世子可真是煞费苦心了。”
  齐昭南翘起了二郎腿:
  “也不尽然。你和齐曜北合起伙来算计我,我总要也礼尚往来一回吧。阿晚不妨猜一猜,你那可怜的妹妹如今在谁的床上?这两人如今又都轮到哪一步了?”
  陆令晚扶着车壁的手一松,瘫坐了下来。
  她后知后觉地掀开侧壁的车帘往外看。马车外大雨滂沱,车轮驶进积水里,溅得水花四溅。虽然不知道马车是要驶向哪儿,但看得出来四周的房屋越来越低矮荒芜。
  她一笑,人到了绝境里,反倒冷静了下来:
  “那么世子是打算如何处置我呢?”
  齐昭南看了眼陆令晚,雨丝漫进来,染上她盘起的发丝间。因着几番跌倒,鬓上的珠钗有些乱了,显出几分狼狈来。然而她依旧那般抿着唇看着自己,黑曜石般的双眸里没有泪水,方才那一闪而逝的惊惶也已消失殆尽了,那里面有的只有对他的痛恨和不甘。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是不肯向自己低头。
  齐昭南突然就生了恶念,一句话都不肯说了。想起这些日子她瞒着自己做下的好事,即便狠不下心来真对她如何,让她尝尝那心悬在半空里的滋味儿。
  马车行驶了一段时间,突然原本一直疾驰的马车猛地停了下来,而马车行得太快,整个车厢往前倾去,齐昭南本能的伸臂将陆令晚护在怀里,自己的头就砰的一声撞在了车壁上,他按着额角,倒吸了一口冷气。
  此时马车已停了下来。
  他正欲朝外头驾车的马夫出气,此时车外却传来马夫告罪的声音:
  “世子爷有个车轮松脱了,属下马上找人去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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