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挂断电话时，欧隽坤问他能不能再给他唱一遍《海岛冰轮初转腾》，他要录下来，失眠的时候听。</p>
这曲子他倒是曾唱过一遍给欧隽坤听，那是在大约两年前的浮玉山，那晚他们晚归未能搭上回市里的渡轮，只好在寺庙里借宿一宿。</p>
那一晚也是欧隽坤第一次同他讲起自己记忆深处最痛的往事。</p>
也是第一次，他发觉欧隽坤并非别人口中、眼中不可一世无所挂怀的“欧总”，他明明有他的脆弱和不安，只是都被他闭口不提，刻意深埋罢了。</p>
想到这里，孟维轻轻说：“让我唱可以啊，不过你也没必要录下来吧，等以后又能住一起了，你想什么时候听，我都现场给你哼一哼。”</p>
欧隽坤轻轻笑了，耍赖说：“你刚哭过一场，再开嗓子必然有不同寻常的湿润韵味。”</p>
“乱讲！”孟维骂归骂，到底是乖乖遂他心愿，轻轻柔柔地唱完整曲。</p>
欧隽坤满意得了录音，便同他互道晚安。</p>
孟维先头哭过，又陪他聊了许多话，挂了电话便很快入睡了。</p>
而欧隽坤反复听着他唱的曲子，直到天亮也未曾入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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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五十七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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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快下班的时候，孟维给欧隽坤打了通电话问他今晚能否准时下班，自己已经做好准备和老爸讲出柜的事了，老妈那边也打好招呼，不好说一定能帮上多大忙吧，起码关键时刻能稳住局面。</p>
欧隽坤自是爽快答应了，而这次他再没失约。</p>
两人前后到达孟家小区里，孟维被欧隽坤一通电话叫到他车上副驾位置上，之前早已对着镜子理过发型，整过皮带和白色短袖衬衫的领口，不过他到底不放心，还是盯着孟维问：“唉，你觉得怎么样？”</p>
孟维望着他，学着电视上的烂俗广告语笑说：“你本来就很美～”</p>
“废话，我当然知道我帅了，我是想让你看看这打扮是不是特有诚意？”</p>
孟维笑说：“又不是第一次来我家，别是紧张了吧？”</p>
结果欧隽坤倒是把话推回给他：“你不紧张，我就不紧张。”</p>
孟维则说：“有你在，我就不紧张。”</p>
欧隽坤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只是这次揉得有些久，过了一会儿才说：“上楼吧。”</p>
“嗯！”</p>
一顿家常晚饭吃得如寻常一样，就着电视新闻，一家子边吃边聊几句。</p>
饭后，孟维和欧隽坤主动请缨，洗碗的洗碗，收拾桌子的收拾桌子。</p>
孟妈见他们忙完了，便把切好的饭后水果端上来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p>
孟爸正在准时准点地收看养生节目，坐在沙发上随手用牙签戳了一片苹果吃起来，按平时的起居规律。养生节目放完，他就该下楼散步去了。</p>
“老孟，俩孩子今天和你有事要说。”孟妈看时候差不多了，便开口说。</p>
“嗯？”孟爸咽下苹果，转脸看他们，说：“讲事情干嘛都站着，又不是学生见校长。”因为心脏不好的缘故，气虚，孟爸说话总是轻轻的，嗓门没见大过。</p>
孟维转脸和欧隽坤对视了一眼，便默默牵起他的手往老爸对面的沙发走去，胳膊挨着胳膊地坐下，孟妈此时也转到老爸身侧坐好。</p>
孟爸的视线在落到他俩紧扣的十指时，温和的笑容渐渐放平缓地松弛下来。</p>
孟维把他们交握的手往大腿上挪了挪，又将另一边手覆在上面，定定地看着老爸说：“爸，我今天想和你说两件事。”</p>
孟爸用遥控器将电视机音量调小，说：“嗯，你说吧。”</p>
于是孟维便壮了胆子继续说道：“第一件事，是这几年你们给我安排了相亲，我都没怎么去，去了也没下文，是因为现在，比起女人，我更喜欢男人。”</p>
老爸的反应没有他想象中的激烈，低头沉默了许久，而后说：“第二件事呢？”</p>
孟维的心跳渐渐加速起来，而与欧隽坤交握的手也彼此捏紧了些，“第二件事，就像你现在看到的这样，我和欧隽坤在一起了。”说道这里，他咬了下唇，忐忑说：“在一起快两年了，我们不是故意瞒你这么久，其实从一开始就想和你说，但是总觉得各方面条件都不是很适合说。”</p>
孟爸喝茶的手微微发抖，可好在稳妥地把茶杯放回了茶几，声音依旧是轻轻的，“以前我就觉得你们两个有些奇怪，不过既然你今天都把话说清楚了，我也就明白了。孟维，你要讲的都讲完了，那我也有话要说。”</p>
“嗯。”孟维点了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老爸，只听后者接着说道：“我的儿子我清楚，不可能是同性恋。孟维，你自己可以回屋看看，你墙上挂的那些海报，贴的贴纸除了足球明星就都是漂亮小姑娘的卡通画，你以前也谈过两年女朋友，突然间因为小欧就喜欢男的了，这说不通；我虽然不歧视同性恋，但也不提倡搞同性恋。小欧，如果你是的，我不干预也不反对，你可以正常找对象谈朋友，甚至带回来给我看，你爸妈都不在了，我和你阿姨可以帮你把把关。谁都可以，但对象就不能是孟维。人都有私心，我毕竟养他二十几年，他更是我唯一的儿子，所以在这件事上只好我对不住你了。”</p>
孟维不甘心似地说：“我不是遇到欧隽坤才发现自己喜欢同性的，小学的时候我就——”</p>
“小学生能懂什么？”孟爸突然厉声打断道，顿了顿，微微喘了口气说：“这件事到此为止，我的原则就是这样。孟维，你先回你自己屋待着。”</p>
孟维不肯撒手回屋，而是用眼神看着欧隽坤：你为什么一直不说话？</p>
欧隽坤松开他的手，对他轻轻说：“乖，听你爸的话，先回屋。”</p>
孟妈见状则皱起眉头，用眼神对儿子施压：“孟、维。”</p>
孟维没办法，只好和欧隽坤松开手，耷拉着脑袋回房了。</p>
欧隽坤也没有再留下的意思，而是微笑和孟维父母告辞，才转身换鞋，只听闷且沉的“唝咚——”一声，毫无征兆地，前一秒还挥手送别的孟爸此时此刻却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p>
在医院抢救室外等待的过程是无比煎熬的。</p>
虽然在送上120急救车前，孟妈已经找到了硝酸甘油给孟爸舌下含服，可是到了医院后看着进进出出匆匆忙忙的医护人员身影，孟维只觉得天昏地暗，万分愧疚。</p>
老妈自是个坚强的女人，没有孟维想象中的悲痛欲绝，而是一直握紧拳头等在外面，来回踱步。</p>
抢救了半个小时过去了，依然没有传出什么乐观的消息，随着时间的流逝，生还的沙漏眼看着就要流失殆尽。孟维隐约间觉得这场景和去年春节时欧隽坤丧父有几分想象，想到这里便更觉恐惧和懊恼。</p>
他蜷缩着坐在医院的塑料排凳上，即使不信教，此时此刻也病急乱投医地、无比虔诚地祷告，内心默念着：求仁慈的上帝保佑我爸爸平安度过这次劫难，我要他活着，哪怕折我十年寿辰也好，如果十年不够，二十年也好，尽管拿去，我妈不能没有我爸，我更不能因为自己的事让我爸离开我。什么都不重要，只有我爸最重要！我一定要我爸活过来！活下来！</p>
一遍一遍在心中重复着念想，眼泪不自禁地流得满脸都是。</p>
一直严肃沉默的欧隽坤见他这样，缓缓将他抱住，紧紧地抱住：“你爸不会有事的，你是个有福的人，你忘了你求的红线了吗？你的家人都会平安健康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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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曲子他倒是曾唱过一遍给欧隽坤听，那是在大约两年前的浮玉山，那晚他们晚归未能搭上回市里的渡轮，只好在寺庙里借宿一宿。</p>
那一晚也是欧隽坤第一次同他讲起自己记忆深处最痛的往事。</p>
也是第一次，他发觉欧隽坤并非别人口中、眼中不可一世无所挂怀的“欧总”，他明明有他的脆弱和不安，只是都被他闭口不提，刻意深埋罢了。</p>
想到这里，孟维轻轻说：“让我唱可以啊，不过你也没必要录下来吧，等以后又能住一起了，你想什么时候听，我都现场给你哼一哼。”</p>
欧隽坤轻轻笑了，耍赖说：“你刚哭过一场，再开嗓子必然有不同寻常的湿润韵味。”</p>
“乱讲！”孟维骂归骂，到底是乖乖遂他心愿，轻轻柔柔地唱完整曲。</p>
欧隽坤满意得了录音，便同他互道晚安。</p>
孟维先头哭过，又陪他聊了许多话，挂了电话便很快入睡了。</p>
而欧隽坤反复听着他唱的曲子，直到天亮也未曾入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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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五十七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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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快下班的时候，孟维给欧隽坤打了通电话问他今晚能否准时下班，自己已经做好准备和老爸讲出柜的事了，老妈那边也打好招呼，不好说一定能帮上多大忙吧，起码关键时刻能稳住局面。</p>
欧隽坤自是爽快答应了，而这次他再没失约。</p>
两人前后到达孟家小区里，孟维被欧隽坤一通电话叫到他车上副驾位置上，之前早已对着镜子理过发型，整过皮带和白色短袖衬衫的领口，不过他到底不放心，还是盯着孟维问：“唉，你觉得怎么样？”</p>
孟维望着他，学着电视上的烂俗广告语笑说：“你本来就很美～”</p>
“废话，我当然知道我帅了，我是想让你看看这打扮是不是特有诚意？”</p>
孟维笑说：“又不是第一次来我家，别是紧张了吧？”</p>
结果欧隽坤倒是把话推回给他：“你不紧张，我就不紧张。”</p>
孟维则说：“有你在，我就不紧张。”</p>
欧隽坤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只是这次揉得有些久，过了一会儿才说：“上楼吧。”</p>
“嗯！”</p>
一顿家常晚饭吃得如寻常一样，就着电视新闻，一家子边吃边聊几句。</p>
饭后，孟维和欧隽坤主动请缨，洗碗的洗碗，收拾桌子的收拾桌子。</p>
孟妈见他们忙完了，便把切好的饭后水果端上来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p>
孟爸正在准时准点地收看养生节目，坐在沙发上随手用牙签戳了一片苹果吃起来，按平时的起居规律。养生节目放完，他就该下楼散步去了。</p>
“老孟，俩孩子今天和你有事要说。”孟妈看时候差不多了，便开口说。</p>
“嗯？”孟爸咽下苹果，转脸看他们，说：“讲事情干嘛都站着，又不是学生见校长。”因为心脏不好的缘故，气虚，孟爸说话总是轻轻的，嗓门没见大过。</p>
孟维转脸和欧隽坤对视了一眼，便默默牵起他的手往老爸对面的沙发走去，胳膊挨着胳膊地坐下，孟妈此时也转到老爸身侧坐好。</p>
孟爸的视线在落到他俩紧扣的十指时，温和的笑容渐渐放平缓地松弛下来。</p>
孟维把他们交握的手往大腿上挪了挪，又将另一边手覆在上面，定定地看着老爸说：“爸，我今天想和你说两件事。”</p>
孟爸用遥控器将电视机音量调小，说：“嗯，你说吧。”</p>
于是孟维便壮了胆子继续说道：“第一件事，是这几年你们给我安排了相亲，我都没怎么去，去了也没下文，是因为现在，比起女人，我更喜欢男人。”</p>
老爸的反应没有他想象中的激烈，低头沉默了许久，而后说：“第二件事呢？”</p>
孟维的心跳渐渐加速起来，而与欧隽坤交握的手也彼此捏紧了些，“第二件事，就像你现在看到的这样，我和欧隽坤在一起了。”说道这里，他咬了下唇，忐忑说：“在一起快两年了，我们不是故意瞒你这么久，其实从一开始就想和你说，但是总觉得各方面条件都不是很适合说。”</p>
孟爸喝茶的手微微发抖，可好在稳妥地把茶杯放回了茶几，声音依旧是轻轻的，“以前我就觉得你们两个有些奇怪，不过既然你今天都把话说清楚了，我也就明白了。孟维，你要讲的都讲完了，那我也有话要说。”</p>
“嗯。”孟维点了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老爸，只听后者接着说道：“我的儿子我清楚，不可能是同性恋。孟维，你自己可以回屋看看，你墙上挂的那些海报，贴的贴纸除了足球明星就都是漂亮小姑娘的卡通画，你以前也谈过两年女朋友，突然间因为小欧就喜欢男的了，这说不通；我虽然不歧视同性恋，但也不提倡搞同性恋。小欧，如果你是的，我不干预也不反对，你可以正常找对象谈朋友，甚至带回来给我看，你爸妈都不在了，我和你阿姨可以帮你把把关。谁都可以，但对象就不能是孟维。人都有私心，我毕竟养他二十几年，他更是我唯一的儿子，所以在这件事上只好我对不住你了。”</p>
孟维不甘心似地说：“我不是遇到欧隽坤才发现自己喜欢同性的，小学的时候我就——”</p>
“小学生能懂什么？”孟爸突然厉声打断道，顿了顿，微微喘了口气说：“这件事到此为止，我的原则就是这样。孟维，你先回你自己屋待着。”</p>
孟维不肯撒手回屋，而是用眼神看着欧隽坤：你为什么一直不说话？</p>
欧隽坤松开他的手，对他轻轻说：“乖，听你爸的话，先回屋。”</p>
孟妈见状则皱起眉头，用眼神对儿子施压：“孟、维。”</p>
孟维没办法，只好和欧隽坤松开手，耷拉着脑袋回房了。</p>
欧隽坤也没有再留下的意思，而是微笑和孟维父母告辞，才转身换鞋，只听闷且沉的“唝咚——”一声，毫无征兆地，前一秒还挥手送别的孟爸此时此刻却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p>
在医院抢救室外等待的过程是无比煎熬的。</p>
虽然在送上120急救车前，孟妈已经找到了硝酸甘油给孟爸舌下含服，可是到了医院后看着进进出出匆匆忙忙的医护人员身影，孟维只觉得天昏地暗，万分愧疚。</p>
老妈自是个坚强的女人，没有孟维想象中的悲痛欲绝，而是一直握紧拳头等在外面，来回踱步。</p>
抢救了半个小时过去了，依然没有传出什么乐观的消息，随着时间的流逝，生还的沙漏眼看着就要流失殆尽。孟维隐约间觉得这场景和去年春节时欧隽坤丧父有几分想象，想到这里便更觉恐惧和懊恼。</p>
他蜷缩着坐在医院的塑料排凳上，即使不信教，此时此刻也病急乱投医地、无比虔诚地祷告，内心默念着：求仁慈的上帝保佑我爸爸平安度过这次劫难，我要他活着，哪怕折我十年寿辰也好，如果十年不够，二十年也好，尽管拿去，我妈不能没有我爸，我更不能因为自己的事让我爸离开我。什么都不重要，只有我爸最重要！我一定要我爸活过来！活下来！</p>
一遍一遍在心中重复着念想，眼泪不自禁地流得满脸都是。</p>
一直严肃沉默的欧隽坤见他这样，缓缓将他抱住，紧紧地抱住：“你爸不会有事的，你是个有福的人，你忘了你求的红线了吗？你的家人都会平安健康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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