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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飞鸾被她逗笑了:“不是。”</p>
  “那您是……”</p>
  “我和我的omega之前在这儿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空调也总是不制热,冬天很难熬,要两个人抱着睡才能暖和些。后来他离开了我,我很想念他,所以……你能让我进去,看看我们曾经住过的房子吗?”</p>
  大约是郑飞鸾的形象太正面,与地痞流氓相差甚远,那姑娘没起疑心,往旁边一闪,给他腾出了一条路:“随便看,我好几天没收拾了,你别嫌乱就行。”</p>
  郑飞鸾向她道了谢,走了进去。</p>
  出租屋还是原先的格局,一点儿也没变化:小厨房搭在过道里,角落的杂物堆砌如山。几十平米面积,什么秘密都藏不住,站在门口就能一览无余。</p>
  这屋子太小了,堪比陷入死局的华容道,每只柜子、每把椅子都有它固定的位置,动弹不得。它们凝固成了一段静止的记忆,唯一的不同,只有何岸。</p>
  只有何岸不在这里。</p>
  郑飞鸾站在过道与卧室交界处,摸了摸冰凉的煤气灶。那些同样天寒地冻、空调失修的日子里,何岸曾站在这儿,为他煮了一碗香甜的银耳汤。</p>
  他又转过身,看向旁边的旧柜子。</p>
  柜角油漆剥落了一块,是那天他在过道施暴时撞翻的。</p>
  还有……</p>
  水池边的塑料钩子上挂着一块橘红色的抹布,又脏又皱,沾满了粘稠的油灰。郑飞鸾见到它,神色俱变,扬手一把摘下,紧紧攥进了掌心。</p>
  这是何岸的小毛毯。</p>
  每当他从何岸身边离开、失去安全感的时候,这条小毛毯就会带给他短暂的慰藉。</p>
  现在,上面的绒毛早已斑结成条,不复从前的柔软温暖。又因为搓洗过太多次,何岸的味道被洗洁精俗劣的柠檬香浸染,再也回不来了。</p>
  “这、这是我在床底下找到的,以为没人要,就拿来当抹布了……”那姑娘见他重视小毛毯,有点紧张,“是他的东西吗?我买一条赔你行不行?”</p>
  “不用了。”郑飞鸾低声说,“我拿走这条就行。”</p>
  这世上的许多东西,原本就没有替代品。它们是独一无二的珍宝,弄脏了,撕破了,也比不见了要好得多。</p>
  雪色凄茫,大片大片飞过前窗。郑飞鸾坐在车里,抚摸着那块手感粗糙、气味刺鼻的小毛毯,逐渐被绝望的情绪吞没了。</p>
  他还能去哪儿呢?</p>
  这座两千万人口的大都市,谁不是渺小静默如尘砂?除了一张旧相片、一块小毛毯,他还能去哪儿寻找何岸的痕迹?</p>
  等一下!</p>
  电光石火间,他猛然记起了一个地方——渊江西郊的公寓。</p>
  何岸在那里住了三个月,人去楼空后,小公寓被寻偶而不得的“他”买了下来,中途没易主,也没出租,还原封未动保持着主人离开前的样子。</p>
  只是那儿发生的一切,郑飞鸾不敢触碰。</p>
  就像危险的禁忌。</p>
  他已经找回了寻偶期的全部记忆,鲜活胜似电影,一幕一幕在眼前播放,唯独那个寒冷的冬夜是不同的——没有画面,只有文字,一行一行程式化地记叙着始末因果,极尽枯燥呆板之能事。因为只要稍加润色,他就会承受不住。</p>
  那一晚发生了很多事。</p>
  他缺席了一年一度的久盛年会,独自驱车赶赴西郊。何岸当时怀孕九个月,离生产的日子多多少少还差十来天。</p>
  但就在那一晚,他们的女儿提前诞生了。</p>
  十二月二十五日,他在西郊的小公寓睡了一整夜。梦境中飞雪漫天不歇,霓虹璀璨不灭,无尽的纯白衬着一抹艳红,就像医院的白墙衬着手术室一盏血淋淋的灯。</p>
  郑飞鸾捏紧了小毛毯,指骨作响,一节一节喀喀颤抖。</p>
  他怎么敢去呢?</p>
  那个封存着何岸生活痕迹的地方,也同样封存着一场他惧怕面对的噩梦。</p>
  但他没有选择。</p>
  两小时后,渊江西郊公寓。</p>
  郑飞鸾以户主的身份从物业拿到了钥匙,踏上半截楼梯,走向那扇紧闭的房门。钥匙插进锁孔,深吸一口气,向左一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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